<p class="ql-block">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在走廊上，仔仔的球鞋在地砖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刚在食堂抢到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此刻正抱着饭盒往教室冲，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滑进校服领口。</p><p class="ql-block">"仔哥！"几个男生趴在栏杆上冲他招手，"敢不敢摸空调外机？"</p><p class="ql-block">不锈钢外壳在正午阳光下泛着冷光，距离地面两米三——这是上周五体育课他们拿卷尺量过的。仔仔把饭盒往窗台一撂，后退三步助跑，起跳时帆布腰带崩开一颗金属搭扣。指尖擦过机箱边缘的瞬间，他听见身后倒抽冷气的声音。</p><p class="ql-block">"应弘泽！"教导主任的皮鞋声像剪刀裁开空气，"上周刚强调过安全规范！"</p><p class="ql-block">办公室的玻璃墙映出少年发红的耳尖。王老师打开值周记录本，钢笔尖在"危险行为"栏悬停："取消本周篮球赛资格。"</p><p class="ql-block">"老师！"仔仔猛地抬头，喉结上下滚动，"我练了三个月，每天早起......"</p><p class="ql-block">"知道现在气温多少度吗？"王老师敲了敲墙上的温度计，水银柱停在41℃，"外机表面温度能到70℃，上周就有学生烫伤。"她的目光扫过少年手背结痂的擦伤，那是上周集训时摔的。</p><p class="ql-block">教导主任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仔仔突然蹲下去系鞋带，手指颤抖着打了三个死结。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他想起训练馆的塑胶地面蒸腾的橡胶味，想起私教教练在更衣室说的"这次首发名单有你"。</p><p class="ql-block">"能不能......"少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罚我打扫体育馆？或者写检讨？"他盯着瓷砖缝里一粒黑点，"我爸说这次比赛要录视频发家族群。"</p><p class="ql-block">王老师合上记录本的动作很轻，却让仔仔想起医务室关铁柜的声音。"明天让家长来趟学校。"</p><p class="ql-block">器材室霉味混着篮球的橡胶气息，仔仔蜷在折叠梯后面。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起第18次，母亲的声音裹着电流声："妈妈在开会，发生什么......"</p><p class="ql-block">"他们取消我比赛资格。"少年把额头抵在膝盖上，训练时摔破的旧伤疤正在发烫，"你说只要努力就能......"雷声碾过天际，他听见电话那头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混着雨点击打铁皮屋顶的轰鸣。</p><p class="ql-block">后半夜雨势转成绵密的银针。王老师的手电光扫过器材室时，照见个湿漉漉的影子蜷在篮球架下。篮球在仔仔手里旋转，雨水顺着脸颊混杂着青涩的泪水滴在篮球上，被甩出一个弧线，像极了量子纠缠般的曲线……</p><p class="ql-block">早读铃响起时，仔仔正把湿透的课本摊在窗台晾晒。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王老师抱着记录本站在晨光里："今天放学后，体育馆需要人打扫…… ＂</p><p class="ql-block">少年猛地转身，看见母亲站在楼梯转角。她的丝袜破了个洞，脚踝处贴着创可贴，却对他比了个投篮的手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