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之书》第十五章：遗忘的处方

雪荷

周梅打来电话时，林静正在修改《坠落之书》的最终章。电话那头的声音出奇地平静：“能来医院一趟吗？小乐...想见你。”

儿童医院的阳光房内，小乐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摊开着素描本。两周不见，少年脸颊有了些血色，但眼神依然沉寂如深潭。

“妈妈去办手续了，”他抬头看林静，“我们要搬家了，去南方。”

林静在他身旁坐下，注意到素描本上不再是坠落场景，而是一幅未完成的风景画——一条干涸的河床，两岸却长满了野花。

“这是...”

“《秋河》的结局，”小乐轻声说，“爸爸以前讲给我听的。干涸的河床终有一天会等来雨水，即使它自己已经无法流动了。”他的手指轻抚画纸，“我想画给他看。”

林静喉咙发紧。她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秋河》完稿：“我写完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少年接过稿纸，阳光透过玻璃顶棚，在他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他阅读的速度很慢，有时在某段文字前停留很久。林静看到他喉结滚动，但始终没有哭。

“你写对了，”最后他说，“爸爸就是这样的人。他太敏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疼痛。”小乐翻到最后一页，“但你没写妈妈藏起来的药。”

“什么药？”

小乐合上素描本：“跟我来。”

周梅的公寓正在打包，纸箱堆满了客厅。小乐带林静来到主卧，从衣柜顶层拖出一个鞋盒。里面塞满了药瓶和病历本。

“妈妈不知道我看见了，”小乐说，“每次爸爸的药快吃完，她就会藏起一些。”

林静翻看那些病历，时间跨度长达三年。最早的诊断是“轻度抑郁”，逐渐变成"重度抑郁伴焦虑障碍"，最后一份医嘱明确写着“需立即住院治疗”，日期是云鹏跳楼前一个月。

“她为什么...”

“钱，”小乐的声音很平静，“住院要花钱，而且她说精神病院会留下记录，爸爸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着，“我也花太多钱了。”

林静扶他坐回轮椅，发现他手心全是冷汗。小乐摇摇头拒绝帮助，自己操纵轮椅来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给你。爸爸的最后一封信，藏在他的《罪与罚》里。”

信封上是云鹏工整的字迹：“致发现这封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