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我的青葱岁月（9）

陈志学

有声播讲，欢迎收听。

播讲人：专业配音师大象

第九回

丢了长命锁

哥哥是一九四六年出生的，属狗。大我好几岁，他一般都去找大一拨的孩子玩儿，不跟我们凑热闹。哥小时候戴过的十八罗汉虎头帽，还有我爷上老坟岗的银匠铺打的一副长命锁，被我娘珍藏着。到我的时候，虎头帽我戴了三个冬天，逢天冷就戴，护着耳朵可暖和了。现在又轮到我三弟的底脑（方言，指头。）上了，他一到立冬就咳嗽，早早地就把虎头帽儿扣住大奔儿喽（方言，指脑门儿）。就这还总是流清鼻涕，好象老也擦不净。这天我妈给三弟找帽子，我在一旁看见小箱里的长命银锁，拿出来就戴在脖儿上。妈对我说：“不年不节咧，你戴它弄啥？”，我说：“就戴一小会儿。”说着就撒腿跑出了大院门，找小伙伴们媥（pian，方言，即显摆）去了。大伙儿围住我，这个想摸摸，那个想瞅瞅。一摇一晃当，吊坠儿小铃铛呼啷啷乱响。不少小孩儿都围过来看。心里沃美滋滋嘞！

忽然听见胡同口，有货郎担的叫卖声，“吹糖人儿换糖人儿的来了，牙膏皮碎头发都拿来换糖人儿吧！”。“又好看又好吃的糖人儿，玩半天吃半天，叫你高兴一整天。”“哎，走一走，看一看，一个糖人儿两分钱。男孩儿吃喽长大个，女孩儿吃喽解解馋。来吧，快来吧！”

经不起诱惑，小孩儿们一溜烟儿的都跑了。那人在共和胡同口放下挑子扎下摊儿，从锅里抠出来一块糖稀，在那布满裂纹儿的手掌上又是搓又是团，还不时的往手芯儿上吹凉气儿吐唾沫。不大一会儿，三吹两不吹，就吹成一个黄鼠狼偷鸡。太象了，活灵活现，叫一个小女孩花三分钱给买走了。接着又吹了一头大黄牛，叫一个男孩儿两分钱给买走了。小孩儿们这个要个小兔，那个要个长虫。差不多都有了，有的干脆开吃了，在牙上嚼的咯嘣咯嘣响，馋得我直咽口水。

吹糖人儿的老头儿看看我，问我：“小朋友，你咋不吹一个咧？”，我说：“我冇钱！”。那老头说：“小傻瓜，你可以用东西换哪！”。我又说：“冇啥换！”。老头儿指指我心口戴的长命锁说：“用你这个破锁换，我给你吹三个不重样咧。叫他们都服你，看看谁有本事拿三个糖人儿。换不换？”他看我犹豫不定，就接上句：“我一会儿给你吹三个糖人儿，剩下这锅里的糖稀，我都用个竹棍挑给你，今儿叫你吃不完，放着明天吃！中不中？”。我点了点头，用手捂住银锁，生怕被人抢了去。老头儿忙三活四地吹了三个糖人儿，又用竹签把锅里剩的糖稀挑起来，在掌心里滚了滚，滚成了一砣大糖球，递给我，从我脖子上摘走了长命锁。我举着三个糖人儿，从胡同这头跑到那头，在小伙伴儿面前显摆，炫耀。收尽了无限风光。

一直玩到听见我妈喊我吃午饭，才想起回家。回到家，饭吃到半截，妈就发现我胸前的长命锁不见了，急忙问我咋丢了？丢哪了？我支支吾吾说不知道。我娘气急败坏地拿起条帚疙瘩，照我的屁股上“吭吭”就是几下子。我实在忍不住就如实招供，说是换糖人儿了。一听这话，妈丢下条帚返身就往共和胡同里找，边找边打听，一连跑了几条街，也没找见个人影。回到家，她怒气未消地叫我跪下，跪在当屋的地下，自已不吃也不喝，一个人在哪儿生闷气。

我呢？吓得心里直扑腾，连个屁也不敢放！情等着晚上爸下班回来，唱一出“三堂会审”吧，看来今黑儿这顿打是逃不过去了。还是早早换条厚裤子准备迎接条帚疙瘩吧！

晚上爸回来，听着我妈告大状。我立在饭桌边儿上，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喘。还真没想到，他的没动气，也没打我。反倒是说了我妈几句：你说这不年不节的，你叫他戴银锁干啥？那丢也丢了，找也找不回来，打也打了，跪也跪了，生气有啥用？算了吧！说完，用食指在我的脑门子上，狠狠地戳了一指头。

那天为啥没挨打？后来才知道，爸那天在单位提了副主任。工资上调一级，每月多开八块钱呢，他能不高兴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