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深处的套马长歌

识途9166

晨光初绽，我与影友孔利霞踏上了前往阴山深处的川井苏木白同嘎查乌日图家的旅程。翻过阴山，贾志峰的车在242国道上疾驰，载着我们驶向心仪已久又充满期待的远方。

过了川井，顺着通往边防五连的小油路向北行进。茫茫戈壁，广袤无垠，四下空旷得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们这一辆车。草原上没有路牌指引方向，没有明显的标记可供辨认，导航在这里也失去了作用，就像迷失在一片黄色的沙海中，找不到靠岸的港口。我们猜测着或许离乌日图家不远了，可那具体的位置却如隐匿在云雾后的星辰，无从寻觅。娜仁托雅的提示在耳边回响，让我们先找乌仁图木勒家，因为他家与乌日图家是邻居。然而，停车想要问路时，四周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再无一人一车，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满心焦急之时，一辆车的出现宛如沙漠中的甘霖。那位牧民司机热情地为我们引路，原以为快到目的地，却得知乌日图家距乌仁图木勒家还有十多公里。远远望见一户牧民家，我们离开油路驶去询问。牧民警惕的眼神和审问般的话语，让我们有些局促。看到她家“优秀护边员”的牌匾，我才想起这里是边境，立刻理解并心生敬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走向那辆车，开车的牧民微笑着说：“我看你们转了半天了，估计是找套马地方，就在这等你们了。”那一刻，陌生人间的善意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我们迷茫的前路。跟着他的车，穿越沙地，驶过桥洞，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每一段颠簸的路程都像是在叩响未知的大门。终于，我们抵达了目的地，原来这里是小迪家，今日乌日图和小迪俩家联合套马驱虫，预防疾病。

春季的套马驱虫，是牧民生活中至关重要的大事，更是亲朋好友和邻居们欢聚的时刻。这天，身着蒙古族服饰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开着车，车上载着杆马，那是套马汉子的得力坐骑，车顶还绑着长长的套马杆，仿佛是奔赴一场盛大的节日庆典。有人来时还带着牛奶、白酒等礼物，情谊在这简单的馈赠中传递。主人家热情好客，手扒肉、风干羊肉、血肠、肉肠、炒米奶茶，一道道美食摆上桌，流水待客。晚餐安排“大酒”。

套马打药驱虫，是牧区独特的生活生产方式，也是一首激昂的生命赞歌。每年春季，这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套马的场面最为震撼，套马汉子们手持套马杆，身姿矫健，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桀骜不驯的烈马。他们挥舞着套马杆，动作娴熟而有力，试图将烈马套住。蒙古女人们也毫不逊色，与汉子们并驾齐驱，在烈马被套住的瞬间，迅速为其套上皮笼头。烈马不甘被束缚，拼命挣扎，那股子野性在草原上肆意迸发。它们在被追赶时，竟能从约1.8米高的栅栏上一跃而过，矫健身姿让人惊叹。每一次人与马的较量，都充满了激情与狂野，紧张激烈的场面令人惊心动魄。

在这场人与马的角逐中，智慧与力量不断碰撞。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再烈的马最终也会被驯服，乖乖地被赶到兽医面前。然而，打针前又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马不懂得主人的良苦用心，面对针管，它们四蹄飞蹬，向人们示威。几个牧民从周围缓缓靠近，眼神专注，动作谨慎。突然，一个牧民迅速抓住马的鬃毛，凭借着力量与技巧制服烈马，另一个牧民则轻轻抚摸马头，安抚它的情绪。就在这一瞬间，兽医手持针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驱虫药输入马体。

套马驱虫的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分三组作业，每组十五人左右。套马的、戴龙头的、拦马的，大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协作，都像是在谱写一曲和谐的乐章。在这片草原上，他们用行动诠释着团结与坚韧，传承着古老的生活智慧。

不知不觉间，我们拍摄了四个小时。镜头下，每一个瞬间都充满了生命力，每一个画面都诉说着草原上的故事。在这里，我看到了乌拉特草原上最英武矫健的蒙古汉子，他们的豪迈与果敢在套马的瞬间展现得淋漓尽致；也看到了最美的英姿飒爽的蒙古女人，她们的坚韧与勇敢在与马的互动中熠熠生辉。

返程的路依旧漫长，往返520多公里，当我们到家时，已是晚上将近10点。下车的那一刻，我才惊觉三脚架丢在了牧民的草场上。焦急中，我拨通了今日刚认识的牧民兄弟其力格尔的电话。他热心帮忙询问，还安慰我：“留在草场上就丢不了。”不久，好消息传来，三脚架被捡到了。这份来自草原的温暖与善意，如同草原上的星辰，照亮了我的心，也让我对这片土地的眷恋愈发深厚。

这次乌拉特草原之行，是一场与自然的对话，是一次对生命的礼赞，更是一段镌刻在心底的美好回忆。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我见证了草原儿女的生活智慧与坚韧精神，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与善良。那激昂的套马长歌，将永远在我心中回荡，诉说着草原上的故事，传承着草原的灵魂。

2025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