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夏 阳 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文/王小民</i></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去年的时候,作家吕益民长篇小说《夏阳渡》荣获第五届杜鹏程文学奖,韩城人写韩城事,因而大家自然而然地把夏阳渡定位在了“溥彼韩城”。只是隔壁的合阳人听后不舒服,“夏阳渡明明是我们的,咋还北移了呢?”一时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闹腾得都有些不和谐了。要我说,用历史的眼光看待历史的问题,夏阳渡的种种一目了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夏阳的概念</b></p><p class="ql-block"> 夏阳,作为行政建置是一个宽泛的存在。历史上,有始设在今韩城、曾设在今合阳的夏阳县,有曾经存在于韩城、合阳两县的夏阳镇,至今还有韩城市金城街道和合阳县洽川镇的夏阳村。放眼神州大地,上下五千年,以“夏阳”命名的一抓一大把,之所以这样“热”,全在于它非凡的意义。</p><p class="ql-block"> 中国有“华夏”之称,中国人也以“华夏子孙”为傲。那么“华夏”的概念怎么来的?以章太炎、费孝通为代表的学者派认为,华夏的正统在黄河中游,华山谓之“华”,夏阳谓之“夏”。西汉杨雄训诂学名著《方言》云:“夏,大也。自关而西,秦晋之间,凡物之壮大者而爱伟之,谓之夏。”东汉许慎《说文解字》解释:“夏,中国之人也。”这里的“中国”,指的是古代河洛地区。综合“关(函谷关)西”“秦晋之间”“河洛地区”等地理坐标,“夏”无可置疑地定位在今秦东。在中国文化传统认知里,“江河湖海”以日出阳光最先照耀的地方为阳,河北为阳,河南为阴,河西为阳,河东为阴,很多带阴、阳的地名就基于此。韩城处在黄河以西,合阳(原名郃阳)处在郃水以北,以“夏阳”“郃阳”命名再合适不过。</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夏阳的历史</b></p><p class="ql-block"> 战国后期,“夏”字作为地理名词广为使用。秦惠文王十一年(前327),在魏国少梁邑的基础上始置夏阳县,故治位于今韩城芝川,历经战国、秦、西汉三百余年。“穿越者”王莽篡汉称帝,更改数百个郡县邑地名,其中改夏阳县为翼亭。王莽是个和秦汉正统思想对着干的任性主,他改地名强调充分体现复古改制原则,对那些看不顺眼的一律由郡县降为亭(“亭”是秦汉时乡以下的一种行政机构),夏阳县降为翼亭就是典型的例子。</p><p class="ql-block"> 王莽新朝灭亡后,东汉几乎全部恢复西汉时期的郡县地名,翼亭也回归了夏阳县,治所仍在今韩城芝川。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25),废掉已经存续了四百多年的郃阳县(最早称合阳县),并入夏阳县。直到东汉明帝永平二年(59),恢复郃阳县。东汉至北周这五百多年间,夏阳县一直属于治所设在今大荔县的左冯翊、冯翊郡、华山郡、武乡郡的管辖范围。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北周明帝二年(558),废夏阳县,并入郃阳县,治所在今合阳洽川。短短四十年后,也就是隋开皇十八年(598),夏阳故地又从郃阳分出,只是改称为了韩城县。到了唐高祖武德年间(618—626),李渊把今韩城和今合阳地区(包括韩城县、郃阳县、西河县)整合为一个行政区划,叫作西韩州。州治先在今合阳境,后迁到今韩城境。西韩州终在唐太宗贞观八年(634)废除。至于后边的历史,韩城、合阳各执一词,韩城人说:唐肃宗乾元元年(758),改韩城为夏阳;合阳人说:唐肃宗乾元三年(760),河西县(今合阳县东部)改名夏阳县。清晰明确的是,唐昭宗天祐二年(905),今韩城更名韩塬县。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由原河西县改设的夏阳县降为夏阳镇,并入郃阳县。从此,再也没了夏阳县的称谓。纵观“夏阳县”千年历史,县治绝大多数时间在今韩城。</p><p class="ql-block"> 韩城、合阳一衣带水,分外像一对欢喜冤家,解放前分分合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特别是东部沿河带,有了“夏阳县”的穿针引线,别有一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味道。解放后剪不断理还乱,1958年12月,韩城、郃阳再次并县,统称韩城县。三年后的1961年8月,韩城、郃阳恢复各自建置。再后来,1964年改郃阳县为合阳县,1983年韩城撤县设市,睦邻友好直到今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夏阳渡荣光</b></p><p class="ql-block"> 一河两岸,山水相连。秦晋两地生活交融、风俗相通,生产互补、民心相亲。历史上的千年渡口夏阳渡,处在黄河奔涌南下的交通要塞,是陕西中部东出、山西南部西进的交通要道,是秦晋间黄河航运的主要码头之一,截止20世纪80年代,渡口仍是船只云集,商旅往来频繁。韩城的芝川到合阳的洽川,黄河流长三十多公里,大大小小渡口数十个,都应着夏阳渡的名,都享着夏阳渡的利,很难理清谁是谁非。</p><p class="ql-block"> 韩城人说,夏阳渡位于芝川镇东南的黄河岸边,东与山西万荣县隔河相望,秦灭梁国后改称少梁,故其渡口亦称少梁渡。当年,晋国太子夷吾出逃就是从此渡口进入梁国。秦惠文王占河西地后,更名少梁为夏阳,从此渡口也称作夏阳渡。作为秦晋间的古老渡口,春秋战国时期秦晋、秦魏经常在这里渡河作战。山西万荣县有个后土祠,西汉自武帝始,皇帝每次封禅祭祀后土娘娘多从夏阳渡东渡,次数达15次之多,至今夏阳古渡旁尚存汉武帝东巡行宫“扶荔宫”遗址。西汉末,夏阳县治北迁至现在的金城。隋代建立韩城县,渡口附近的原夏阳县治城更名“芝川城”,渡口亦随之改称“芝川渡”。抗日战争爆发后,1937年8月至10月,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115师、120师、129师在朱德、邓小平等人的率领下,取道韩城,从芝川渡东渡黄河奔赴抗日前线。</p><p class="ql-block"> 合阳人说,夏阳渡在洽川北段的夏阳村,又叫“木罂渡”“淮阴渡”。秦末楚、汉争雄,汉高祖三年(前204),魏王豹反汉,汉淮阴侯韩信指挥灌婴带领数万兵马和百只渡船,在下游临晋渡(今大荔境内)假装渡河迷惑魏军,自己和曹参率领大军悄悄开到夏阳古渡。韩信命人在当地收买大批大肚小口的陶罐(古称罂),再用木棍夹住,扎成木筏(称为“木罂”),千军万马乘木罂渡过黄河,直逼魏都安邑,活捉魏王豹,夏阳渡一时名声大震。如今站在西塬畔“韩信城”和“齐王坪”遗址上远观,当年夏阳渡水天相接的壮阔场面依然撼人心胸。</p> <p class="ql-block"> 且听且议,似乎韩城人的“理”更多长在历史,毕竟秦汉时期合阳还没有“夏阳”的概念;反观合阳人的“理”更多长在地理,洽川河段较芝川河段似乎更适合木罂渡军。有一句老话:“理长则行,理短则止。”韩城、合阳发展史上都曾贴过夏阳的标签,都曾有着黄河船运以利通济的荣光,“夏阳渡”作为文化符号,只是历史长河中的浪花一朵,站在第四视觉“透过现象看本质”,啥都不叫事!由此,我想到河南新郑与陕西黄陵抢着祭祀黄帝,想到河南南阳与湖北襄阳诸葛躬耕地之争,想到大荔、韩城和澄城的芮国所在议论……特别是《同州府志》中“蒲津关,战国时魏所置。自河东而言,亦曰蒲坂津,自关中而言,亦曰夏阳津”的记载,夏阳渡到底在哪就更加扑朔迷离了!华夏文化源远流长,只要挖掘弘扬开发利用才是正解,“争也是不争,不争也是争”,有起急赤掰咧去争,不如脚踏实地来干。资源是拿来用的,不是看的!</p><p class="ql-block"> 无论是韩城还是合阳,对于夏阳渡所在并非仅仅关乎历史考证,更深层次上反映了地域文化的高度认同与文化身份的积极维护。两地人民对于保护和弘扬本地文化都有着非同寻常的热忱和执着,它唤起了人们追根溯源、探寻文化脉源的强烈愿望,加深了我们对文化传承、文化保护、文化创新、文化宣传的理解,丰富了文化多样性促进了可持续发展。历史文化的有些谜团或许永远无法彻底解开,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种地域文化都是人类文化宝库中的瑰宝,保护好传承好这些独特的文化,从而丰富人类文化的多样性,促进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与互鉴,正是华夏文明赖以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