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

望柳书堂

【乡情.散轶】老槐树下

那棵老槐树长在东沙院村头的一条沟坡上，我不知道它长了多少年，只记得它很粗，两人可能合抱不住。

上初中的时候——这已是四十多年以前的事——我每天上下学都要从它粗砺斑驳的老树身边经过。那时候，我15岁，感觉这棵老槐树长得好壮观也好茂盛。它的树冠好大，就像一把巨大的伞遮住了一片街道。大坡有45度，有50米长。每当我们急着抢跑上坡，便累得气喘吁吁，于是就顺势坐在老树下的石堰上稍以休息。

我们放午学的时间，东沙院村的几个乡人已端着饭碗来老槐树下吃饭了。我很在意他们每天吃什么饭。饸饹面、擀面条、小米稠饭，最差的饭也是瓜菜汤面条配点馍头窝头。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能吃上这么好的饭菜，那已经是令人馋涎欲滴了。至少我都要流口水了。我很费解：我们的村庄距离东沙院村仅1.5公里，且是全公社农业学大寨先进生产大队，生活品质怎么还比不过这个“学大寨”松松垮垮的大队？这种困惑其实潜存在我脑子中，多少年也解不开。不过后来“改革开放”后，日子逐渐改善，我也不再考虑这个生活问题了。

原来的初中学校，已全部拆除批给农民修房。我还几次去看望初中班主任李振乾老师。我们也来到过那棵老槐树下。只见老槐树更苍老，朽干枯枝，气息弥散。我惋惜老槐树没了当年的风彩，仅仅几十年它怎么就衰老到这个地步？当然我也没了青少年时代的激情。老槐树旁边的那条深沟现在已被填平，筑成了一条通衢大道。

这一次来到老槐树下离上次已有五年。这次是约了同事老宋一块来羊头山下采风。我拍照录像就是为了制作抖音视频发布——这已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大爱好。然后一路停车看景，沿着山路婉转进到东沙院村。

我把车停在老槐树旁边。我首先来看望老槐树，就象看望一个多时没看望过的老者尊者。我对它录了像。老槐树粗犷的躯干已出现蚀空，许多老枝已枯竭。但细枝上绽出疏疏密密的嫩叶苞蕊，这多少让我心里得以慰藉。老槐树身上钉着一块标牌，是高平市人民政府统计古树的标识。标示为国家保护树，262号，树龄800年。八百年，那是什么朝代？朝代的更迭就像过往烟云，大宋已南迁杭州，蒙古人的马蹄已过黄河直至中原。这棵老树见证了大多的马戈烽烟与时代履历。

初夏的日头虽长，时光也已依稀茫然。老宋没来过，我引着他进入旧时的东沙院大队旧址观览。我给老宋讲当年的会堂及仍然健在的老书记那时讲话的气势，讲当年的供销社原址。还记得两棵古老的松树被大队伐倒。如今，大队旧址已整体恢复成传统庙殿模样。虽然还未竣工，但外面贴有一张告示：2025年9月某日 ，大殿要进行开光。

眼看天已黑下来，我们要赶回城里。但当我去发动车时，却“吱”一声熄火，然后再打火，马达始终“嗒嗒”几下，就是打不着。这下我蒙了。几番操作，包括邀请路人帮助推车助力，但车始终启动不了。乡村灯光亮起，鲜有人影犬声，我只好思虑急救之法。

推车的乡人说：“也许你进庙惊动了庙里的大神，你去请愿一下吧，或许有用。”

乡人这一说，也说到了我的心理。因为当下的手机视频说得太多的就是“玄学”，还有“科学的尽头就是迷信”云云。说得有人有事，有眉有目，搞得人们云里雾里，不知然也。当然也把我弄蒙了。我怀疑起来，傍晚我不该提着一条防狗木棒进入庙里，或许真是触怒了那尊大神。于是我进去恭恭敬敬地向大神磕头，致歉，请愿。

出来，怀着“可行”的心理去拧动车钥匙……哈哈，还是无动于衷。这一刻，我有点好笑。看来，不是惊动了大神。

于是我给故乡里的族弟小毛打电话告知情形。不一时小毛赶来了。不过他对这种问题也不知所法。小毛便给镇上一个修车师傅打电话问询，人家不在镇上，但听了说法后，师傅判断问题的根源是油路梗塞。他告诉小毛打开后座底下的油箱阀门，用木棍敲击几下试试。我们扳起后座，找出油箱阀门——老宋基本认识——他说他经历过。小毛从从后备箱拿出木棍敲击几下。我试着开启钥匙，果然车子一下发动起来。几人喜形于色，说专家就是行家，行家一猜就准。

有此小曲折，虽然有点尴尬，但终究找出了问题的根源。

所谓“问题”，并不都是负向定论，它至少提醒你下一次做事应把握的原则。我又从“玄学”角度去猜想，“巧合”也许是暝暝中一个刻意安排——它想让我多停顿一会儿。

（2025.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