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后的日子

EIaine曹

<p class="ql-block">父亲最后的日子</p><p class="ql-block">我在珠海时,小弟的电话突然切进来,听筒里传来焦虑的声音:“姐,咱爸的脑梗又犯了。舌头僵硬不会说话了,饭还能进些,就是腿脚不利索,输了几天液,现在能下床挪步了。周六晒太阳时,侄女拍了张照片,我盯着手机里的画面,父亲棉袄敞开着,脸色暗沉,皱纹像在丈量时光的刻度。喉间突然涌起酸涩,那句“父亲还能陪我们多久”在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没敢问出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返乡的念头在心底盘桓,却总被琐事绊住。老陈说去年我已守了父亲半年,姊妹几个理应轮值。道理我都懂,可每次想到小弟家的困境就辗转难眠——他早出晚归忙生计,孩子高二正吃劲,偏又体弱多病,弟媳一人撑起家务,哪家不是在生活的磨盘下打转?权衡再三,我订了4月9日的机票,想着趁春日回暖,回老家多陪父亲晒晒太阳说说话。</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变故来得猝不及防。两天后小弟电话铃骤响,说父亲身体越来越差了:“姐,爸突然失语了,饭也吃不了多少了……”我手抖着改签成4月5日当天最早的航班,颠簸的路途中,掌心全是冷汗。晚上十点多到家,走到父亲身边时,他平躺在床上,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我,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响。拉着他干瘦的手,他目不转盯的看着我,床头柜上的小碗里,小米粥凝着冷透的油星,像一块揪紧的心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回来后,小弟两口子匆匆赶回西安,姐姐惦记着家里的羊群也回去了,只剩曹社每晚下工后过来搭把手。面对父亲日渐衰竭的身体,我像被抛进迷雾的旅人,第一次体会到无力感如此尖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七天是浸在苦水里的梦。第一天,父亲还能喝小半碗温吞的小米粥;第二天,村上叔叔送来镜糕,他勉强抿了七八口,嘴角沾着米屑,像个无助的孩童;第三天起,进食量锐减,到后来只能润润嘴唇;倒数第三天,呕吐物已成黑褐色,喉咙里呼噜作响,却连抬手清痰的力气都没有;最后两日,他陷入昏迷,眼窝深陷如枯井,苍白的脸颊上,干瘪的嘴张着显得格外刺眼。我攥着他的手,感受着体温一点点消散,仿佛握住一捧正在流逝的细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咬着牙熬了六天六夜,每天合眼不过一小时。第七日清晨,父亲已是油尽灯枯,曹社提议叫小弟回来商量后事。正午时分,小弟夫妇回来了,有人顶上了,我和姐去她家睡觉。刚合上眼没多久,姐姐突然大声叫我醒来:“快回去,曹锋打电话了!”</p><p class="ql-block">我们跌跌撞撞冲进卧室,只见父亲已经平静地躺着,一口气也不出了。我们几个给他净面更衣时,触到他嶙峋的躯体,此刻,这个曾为我们遮风挡雨的男人,正化作一具冰冷的躯体,静静躺在门板上。油灯在脚头门板下摇曳,映着我们满眶未敢落下的泪,直到安顿好的那一刻,哭声才冲破喉咙,像决堤的洪水般漫过寂静的深夜。</p><p class="ql-block">往事突然决堤——去年他还精神矍铄,能吃能喝,肉体紧致,如今我怎么能接受他瘦如枯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因是喜丧,父亲在家停灵七日。每夜守灵时,烛火在风里摇摇摆摆,恍惚间总觉得他会像从前那样,披着旧棉袄从里屋走出来,唤一声我的小名。如今斯人已去,空荡荡的老屋角落里,还飘着他常用的药味,而我的心,却像被掏去了一块,永远填不上了。</p><p class="ql-block">亲爱的父亲,愿您再无痛苦,吃好喝好!<span style="font-size:18px;">您安息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亲爱的父亲,愿您在天堂与母亲常伴。再不过孤独的生活,您安息吧!</span></p><p class="ql-block">亲爱的父亲,我们会把您的精神财富传承下去,您安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