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迹之途～～

科二比

2025．4．22

我飞过了，他们说。

天空蓝得发黑，云絮白得发亮，而我只是一道无人认领的暗影，从东到西，从晨至昏。羽翼振动，搅动气流，却留不下半点皱褶。飞鸟尚有迁徙的印记，流星尚余燃烧的尾巴，而我，连一声叹息都不曾坠地。

他们仰首望天，眼睛被日光刺得流泪，却始终看不见我。我的航线穿过他们的视线，像一根透明的丝，绷紧了，又松弛，终究没有谁觉得疼痛。

年少时，我以为飞行必得留下灼痕。于是拼命扇动翅膀，羽毛脱落，在气流中打转。那些羽毛飘到哪里去了呢？也许落在某个孩童的掌心，被他当作蒲公英吹散；也许陷入泥沼，与腐叶一同化为来年的春泥。总之，天空依旧干净，仿佛从未被我的莽撞惊扰。

中年时，我似乎是顺风滑翔。对高度与速度并不清晰，只在气流最温顺的层域里迂回。见过朝阳如何将云海煮成金汤，见过暴雨怎样把天地缝成灰幕。我的影子偶尔掠过山巅，被嶙峋的岩石瞬间吞噬。山不记得我，正如天空不记得我。

如今翅膀已显沉重，每一次抬升都听见骨骼的轻响。忽然明白，我那所谓的飞翔，不过是与虚空的一场漫长谈判。我交出了青春、激情与无数个可能，而虚空连回音都吝于给予。

夕阳西沉时，我终于停止扑翼，任气流托着这副疲惫的躯壳。下方灯火渐次亮起，每一盏光都是一个未被阅读的故事。我的飞行从未照亮过其中任何一盏，这很好，黑暗与光明原本就互不亏欠。

暮色四合时，最后一个振翅的余波消散于无形。天空平整如初，仿佛从未被任何翅膀丈量过。

飞过，便是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