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的潮声

宋巍

　　走进法老的国度，探访萨卡拉的秘密，回到神秘的图坦卡蒙的时代。站在上海博物馆穹顶之下，恍惚间听见尼罗河的涛声漫过展厅玻璃。那些在亚克力展柜里流转的幽蓝光线，将莎草纸上的象形文字浸泡成神秘的波纹，与展厅外黄浦江的粼粼波光形成奇异的互文。

　　青金石制成的圣甲虫仍闪烁着三千年前的星辉，这种产自阿富汗山区的宝石，令我想起殷墟妇好墓出土的绿松石镶嵌青铜器。两个古老的文明不约而同地选择将矿物与金属熔铸成通神的礼器——埃及人用它装载灵魂渡过冥河，而商代先民则将其锻造成沟通天地的饕餮。当展柜里的荷鲁斯之眼与展厅外西周凤鸟纹青铜卣隔着时空对视，突然惊觉人类对永恒的渴求竟如此相似。

　　华丽的黄金饰品泛着贵金属的高傲，被时光淬炼的黄金与青铜，都在试图凝固不朽的幻梦。在太阳船投影前驻足，船舷两侧的纸莎草纹饰与良渚玉琮上的神人兽面纹在记忆的光影中重叠。商代甲骨文的“舟”字与古埃及圣书体的船符竟然如此形似——或许在文明初曙时，所有民族都选择以舟楫丈量生死之河。只是埃及人执着地驶向永恒的西方，而华夏先民更愿“逝者如斯夫”地顺流而下，将目光投向现世的长河。

　　离开展厅时，黄浦江的晚风送来海关大楼的钟声。玻璃幕墙外，陆家嘴的楼群正将夕阳折射成无数个发光立方体，恰似现代文明的“金字塔群”。真正的不朽不在于黄金面具或青铜重器，而在于这些跨越时空的对话——当尼罗河遇见长江，当圣书体邂逅甲骨文，人类文明始终在相互映照中寻找着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