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异与《柏井歌》

禺草号汉阳

美丽浩渺的西湖风景（现金银湖）

张三异与《柏井歌》

“柏泉”这个地名由来已久，历代相传是夏禹治水途经大别山（今汉阳龟山），常坐在一块石砚上休息，他为了不让砂石淤塞江河，便植柏树于山头，日久天长，有两株参天古柏的根，延伸到了景德寺左侧月塘最大的一口井泉眼底，状似活鱼相对喷泉，如鲤鱼戏水。每遇天旱，周围湾子的乡亲就到这里汲水饮用，后来,人们就把这个泉眼取名“柏泉”，将这地区也定名为“柏泉”。

而古井占地150平方米，井口圆形，直径70厘米。井身由青石砖砌成，井深3.5米，于月塘角村前月塘之中。要知道，柏泉古井自古有三奇：一传说大禹在汉阳龟山植苍柏，灵根穿越四十余里到此；二至今井中犹见禹柏之灵根，每当太阳直射井底，可现柏根状若双鲤嬉水，活灵活现；三古井位于月塘之中，井水清洌四溢，爽口甘甜，井水长年高于月塘水平面尺许，终年不涸。1983年，柏泉古井被武汉市人民政府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2015年，东西湖区人民政府对古井进行修缮，使柏泉古井面貌焕然一新。柏泉古井奇观历代均有记载。明代汉阳教谕赵弼有《柏泉古井》诗、明朝朱衣撰《嘉靖汉阳府志》有记、清代汪昶还有《柏井集》、清朝绍兴知府张三异脍炙人口的《柏井歌》，传世已三百三十七年：

千年古井-柏泉

《柏井歌》

张三异

夏王植柏别山顶，柏根直抵文山井。

井底居然留双根，蜿蜒竟似鱼龙影。

泉中有水清且涟，核实循名号柏泉。

孤根不生亦不死，绵延已经千百年。

晴川之树久已颓，此根胡为长且矗。

要知三垒结仙胎，故尔长年发光煜。

夏日炎炎如火烈，肩摩毂击喉哽咽。

渴饮一杯顿清凉，无殊九天倾玉屑。

得岁欣歌大有篇，庆云绕井护朱阑。

雨旸时若无衍候，比户斗米值三钱。

偶尔乾封月，佥谋拜井脉。

井内生白云，霖雨遍山泽。

绿蓑衣，青箬笠，处处人欢家室给。

东西簇拥元礼囤，不闻箕叹与斗泣。

君不见，柏泉之乡山与水，山势逶迤水清美。

夏秋浩淼涨西湖，云泽淡荡九百里。

又不见，水明山丽岳灵高，中生英俊五陵豪。

斗酒床头成独啸，诗成信手自挥毫。

嗟仆年迟暮，高卧听鸣榔。

移居汉水滨，久未返山庄。

突值贼氛炽，买棹避猖狂。

天子声灵赫，长矢殪奔狼。

黑翳开顷刻，复睹秋阳光。

怡怡兄与弟，欢笑日哄堂。

松花和竹露，时倾三百觞。

放眼青天外，浩歌白云乡。

愿得清宁亿万载，悠悠柏里酌泉香。

每年六月六日正午时分（阳光直射）虔诚之人，就能见到井中双根（似锦鲤母子逆游而戏）

不少人问我，张三异（八世祖）是什么时期，什么背景下创作这首此长诗的？我说是康熙二十七年（戊辰1688年），八十岁的禹木公（三异），在经历“夏逆”之乱动荡后，有感而发所创作的（“柏井歌”）。因诗词中提道：“突值贼氛炽，买棹避猖狂。”而确定缘由时间。为官一生的禹木公，恪守祖训：“清白忠厚，不爱钱，做好官，尤以活人为念......”坚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念，每到一处均有令名。他率兵进山剿匪不止一次，在右臂中箭情况下，仍奋勇向前直捣匪窝，直至全歼，何惧猖狂？人老就不一样了，儿孙、家庭左顾右盼顾虑增多，恐惧感由此而生。“夏逆”之乱时社会动荡，百姓为躲避战乱四处奔逃。张三异从汉阳府城退居柏泉，又连夜雇船逃往河南雨山避其锋芒......“贼氛炽”描述的就是夏逢龙叛乱时的嚣张气焰、社会混乱的状态；“买棹（即雇船）避猖狂”也符合为躲避（夏逆叛乱）离开湖乡柏泉的唯一行径。所以诗中说的“贼”多半是指“夏逆”夏逢龙及其叛乱队伍。诗的结尾：“愿得清宁亿万载，悠悠柏里酌泉香。”禹木公用这样少有的口吻，（我想）是合掌礼佛祈求，也极符合当年动乱后常人的心理。

柏泉景德寺大雄宝殿（禹木公墓就在景德寺右侧山麓）

“夏逆”之乱由经这年五月，湖广督抚议罢兵裁饷，消息一经传出标兵群情激愤，五月二十二日，标兵夏逢龙在武昌聚众起事。自称总统兵马大元帅。巡抚柯永升投井而死，布政使叶映榴自刎身亡，总兵许盛中箭败逃。夏逢龙率兵接连攻占嘉鱼、咸宁、武昌、蒲圻、汉阳等诸县。六月初三日，康熙派兵征讨，七月初二日，夏逢龙部在应城一线被清军重创，退居德安。七月十五日又大败，十八日，清军收复汉阳，夏逢龙逃至黄州府。二十日夏部黄州总兵献城降清，夏逢龙被擒，磔斩军前。这就是康熙二十七年，历经二月之余的“夏逆”之乱。

甲辰年五续《张氏家谱》中录入家族珍藏三百余年族宝-《五知莊自叙训言》真迹的封面照片

《五知莊自叙训言》中也有这样的记载：“我（九世祖鹤湄公）于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年）担任分房考官，协助当地乡试，等到放榜的时候，刘太恭人（嫡母）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光着脚（形容慌不择路的样子）急忙赶回去，悲痛得不想活了。幸好找到一块好墓地，把她和周太恭人（生母）合葬在龙霓（《明万历汉阳府志校注》中有“兵科给事中李公墓，在龙霓山周家港”的记载，由此可以合理推测，《五知莊自叙训言》里的“合葬龙霓”或许指的是龙霓山这一地点，但由于缺乏更多直接证据，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祭祀和安葬的仪式也算是比较完备。守孝期间可在家居住，能够让父亲开心了三年。

我本想在外为官，已对刘太恭人造成不孝，这是我终身内疚和难以弥补的悲痛，何况父亲现已八十岁了，我怎么再忍心离开他的身边呢？可是父亲催促我服丧期满后去补缺，不容许我留下来侍奉他，于是，我在康熙二十七年戊辰（1688年）春天北上，到京城刚一个月，突然听说“夏逆”叛乱。

“夏逆”之乱烧、杀、抢、掠的暴徒们

当时是六月初四的傍晚，我正在别的寓所和人交谈，内阁的王公讳封溁派人送信来，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因为想到老父亲在家，年幼的孩子还需要照顾，他们一旦受到惊吓四处逃窜，一定会有不堪设想的后果。于是我急忙回到寓所，而我们家乡在京城候选的人，都来向我询问对策，挤满了门庭街巷。我犹豫再三，约定同乡写好家信后送到我的寓所，当时我准备了快马，命令家人日夜兼程回湖北，限定一个月往返，并分发各家的书信，要求立刻得到回信。
两天后，我想到自己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罢了，而那些登高远望思念亲人的人是谁呢？浮名和微小的官职与至情至性的亲人相比，哪个轻哪个重呢？我还值得留恋这些吗？于是在六月初六，我把行李寄存好，轻装回家探亲。一路上，晓风残月，苦雨沙尘，到了河南朝歌（鹤壁）一带，已经是人迹罕至，听不到鸡鸣狗叫的声音了。
我忍饥挨饿，在野外住宿，骑马赶到信阳州，那里官兵和贼寇对峙，彼此僵持不下，我只好依靠南汝道署坚守等待了二十天，吃不下饭，真的是度日如年。我想自己从京城急忙赶回来，是为了看望父亲，现在两地隔绝，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如果能见到老父亲一面，即使被贼寇抓住，死也甘心。可是又想到如果自己被贼寇抓住，又怎么能再见到父亲呢？我的心中五味杂存十分复杂，难以言表。于是我找到李家砦一个姓李的人（我们过去相识），我给他六两银子，让他做我的向导。我穿着几件破旧衣服，挑着担子，脚蹬草鞋跟着他走，让两个仆人各带二升炒米，跟在后面半里远的地方。

汉阳柏泉三甲张氏家族族宝，鹤湄公撰《五知莊自叙训言》

我们涉过山川，越过山岗，历经无数艰难险阻，双脚红肿得像斗一样，走了十二天才到达柏泉。当时已经是三更天，桥门紧闭，我用力呼喊，又担心有贼人暗中窥探，只能小声地呼叫。过了一更天，才有守门的人答应，原来是新雇的仆人，听不出我的声音，等他唤醒老仆人，打开桥门时，已经快天亮了。我向老仆人询问，得知二房（别麓公，仲璜）、三房（鹄严公，叔珽）的家眷都远避到白云砦去了，而父亲在南河头。
二弟正好在这天早上到了柏泉，于是我们先见了面，彼此唏嘘，像被困的囚犯一样相对而泣。第二天，我出发到南河头的湖滨小屋去拜见父亲，当时已经是二更天，周围没有人迹。我们遇到了一个认识的守夜人，在他的引领下得以相见，此时都悲痛得哭不出声来，彼此神情凄惨哀伤，只能用手势和眼神来表达心中的痛苦。接着，又由守夜人在前引导，我找到了家人。傍晚时分，我环顾四周，对太中宪公说：“现在情况紧急，此地不能再停留了。” 一开始，中宪公还惊恐不已，询问原因。我只是说：“请您就听我的话，一定要在今天离开。” 于是我们把船停泊好，带着家人一起航来到了柏泉。而就在那天夜里，一群大盗已经急切地到我们原来居住的房屋中寻找张太爷，幸好我们逃脱了这场劫难。当时我在柏泉还没有建造庄园，只有几间简陋的书屋，器具什么的都没有。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板凳，才扶着太中宪公坐下，而我却突然疟疾发作，全身颤抖不已。

河南雨山地区风景

幸亏贼人的威胁已经平息，但正发愁家乡的房屋都已成为废墟，难以安排归家之计的时候，十月初八日，我正拖着病体去看望太中宪公，家里的仆人大三去县里（汉阳府城三槐里）取粮食，回来时城门正四处起火，他在浓烟烈焰中夺门而逃，回来后详细讲述了当时的情况。我听后，突然出了一身汗，疟疾竟然痊愈了。后来派人去侦查得知，整个城池的房屋都已化为灰烬，而唯独我家的房屋还留存着。督抚司道等各级官员都啧啧称奇，认为这是我家积累阴德的结果。从这段文字中能看到，鹤湄公亲临其境的痛苦感受。”

禹木公（张三异）《痴龙文集》

注：关于武汉市景德寺的始建时间，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始建于唐代，原名金台寺；另一种说法是始建于唐末（约859年 - 960年），由一位云游的得道高僧所建，这位高僧看中了柏泉状似雄狮怒吼的灵山，认为此地左青龙右白虎，背靠青山，地形平坦开阔，灵气盈溢，是一方风水宝地，便在此建寺。北宋景德年间（1004 - 1007年），该寺院全面维修，并更名为“景德寺”，该寺毁于抗战时期。1949 年，尚存几间破旧殿堂，1957年拆除后，其木料砖瓦被运到万子山修建小学。2001年12月31日，由湖北省武汉市佛教协会会长，归元禅寺、宝通禅寺方丈昌明大师发起，在其遗址重建。占地约150亩(10公顷)，耗资3000多万元。2003年其主体工程竣工。被列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它是柏泉地区一个重要的旅游、观赏、朝拜的景点。禹木公去世后安葬于景德寺右侧（墓没动，可碑石无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