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春色难自禁 万里诗情任其飞

莎翁重

春色满怀难自禁 诗情万里任其飞

——春之双璧：古典意象的当代演绎与审美重构

赵中原

在中国古典诗词的长河中，春景描写始终占据着重要位置。本文所赏析杨旭先生的两首七言诗——《春二月》与和杨正温《春分赏花》诗，以传统春景意象为载体，展现了当代人对古典诗艺的传承与创新。两首诗作犹如春日双璧，既延续了唐宋以来"以景抒情"的传统，又在意象组合、情感表达上呈现出独特的现代审美趣味。通过深入分析这两首作品的格律技艺、意象经营、情感表达及人文内涵，我们不仅可以领略到古典诗词形式的持久魅力，更能感受到传统文学形式在当代文化语境下的生机与活力。

春

二月黄莺鸣翠柳，谁家归燕啄香蓬。

闲来独步芳菲径，放眼春山一抹葱。

和杨正温《春分赏花》诗

簇簇春花齐竞芳，游蜂浪蝶窃馨香。

黄莺纵意枝头闹，拾得幽魂入锦囊。

一、格律严谨中的音韵之美

两首诗作在形式上严格遵循七言绝句的格律规范，展现出作者深厚的传统诗词功底。《春二月》采用仄起首句不入韵式，平仄安排为“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完全符合七绝平仄规律。和诗同样严谨，其仄起首句入韵的平仄结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亦无懈可击。

在用韵方面，《春二月》以“蓬、径、葱”押“东”韵，和诗则以“芳、香、闹、囊”押“阳”韵，均符合《平水韵》的规范。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两首诗都避免了“孤平”、“三平调”等诗病，如《春二月》中“闲来独步芳菲径”一句，“独”字巧妙避免了“来步芳菲”可能造成的三平调问题。这种对格律的严格遵守，使作品在声音层面已先具美感，读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然而，严格遵循格律也可能带来些许表达上的局限。如《春二月》末句“放眼春山一抹葱”中，“葱”字虽合韵脚，但与“翠柳”、“香蓬”等意象相比略显平淡，若改用“瞳”字，既保持韵脚，又能通过“春山如眸”的隐喻增强诗意。这种用字上的微小瑕疵提示我们，在严守格律的同时，也应追求字词的最高表现力。

二、意象系统的传统与创新

两首诗作构建了丰富而系统的春日意象群。《春二月》以“黄莺”、“翠柳”、“归燕”、“香蓬”、“芳菲径”、“春山”等意象，勾勒出一幅典型的江南春景图；和诗则通过“春花”、“游蜂”、“浪蝶”、“黄莺”等意象，营造出热闹纷繁的春日氛围。这些意象的选择深植于中国古典诗歌传统，如“黄莺鸣翠柳”显然脱胎于杜甫“两个黄鹂鸣翠柳”，“归燕啄香蓬”则令人联想到白居易“谁家新燕啄春泥”。但两首诗作的创新之处在于意象的组合方式与观察视角。 《春二月》采用由近及远的空间展开：首联聚焦细部——黄莺鸣柳、归燕啄蓬；颔联则转为诗人行动——独步芳径；尾联最终推向宏观——放眼春山。这种由微观到宏观的意象组织，既符合视觉规律，又暗合传统山水画“三远法”的构图理念。

和诗则采用动态叠加的手法，“簇簇春花”、“游蜂浪蝶”、“黄莺纵意”等意象相继出现，形成春日生机的累积效应。在意象创新方面，“拾得幽魂入锦囊”一句尤为突出。将“幽魂”（可理解为花的精魂或春的神韵）这一虚化意象与实体“锦囊”结合，创造出虚实相生的审美效果，既延续了李贺“收取关山五十州”的奇诡想象，又赋予其更为柔美的春日特质。这种对传统意象的创造性转化，展现了当代诗人的想象力。

三、语言艺术的凝练与张力

两首诗作的语言呈现出凝练典雅的特质，动词运用尤见功力。《春二月》中“鸣”、“啄”、“步”、“放”等动词准确生动；和诗中“竞”、“窃”、“闹”、“拾”等词同样精当。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窃馨香”的“窃”字，将蜜蜂采蜜的行为拟人化，既形象又新颖，较之常用的“采”、“偷”等字更富情趣。修辞手法上，两首诗综合运用了对仗、拟人、通感等技巧。《春二月》首联“黄莺鸣翠柳，归燕啄香蓬”形成工整的当句对，且“鸣”与“啄”、“翠柳”与“香蓬”相互映照。和诗中“游蜂浪蝶”为并列式复合意象，“浪”字赋予蝴蝶以人性特质，均为修辞亮点。通感手法如“香蓬”将嗅觉视觉化，“幽魂”将抽象概念具象化，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在语言节奏上，《春二月》前两联舒缓，后两联略作加快，符合由静观到远望的情感变化；和诗则通篇保持明快节奏，与热闹的春景相呼应。这种语言节奏与内容的高度统一，显示出作者对诗歌音乐性的自觉追求。从语言层面而言，《春二月》“放眼春山一抹葱”中的“抹”字虽有意趣，但与

葱”搭配稍显生硬；若改为“放眼春山一望中”，既保持平仄，又增强空间感。和诗中“簇簇春花齐竞芳”的“齐”字略显直白，若用“争”字可能更富动态。这些细微之处仍有推敲空间。

四、画面构建的层次与视角

两首诗作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画面风格与构图理念。《春二月》如同一幅水墨长卷，以“平远”视角徐徐展开：近景是黄莺栖柳、燕子衔枝的中景是诗人漫步芳径；远景则是朦胧春山。这种构图方式令人想起宋代郭熙《早春图》的三段式空间结构，体现出传统山水美学的影响。诗中色彩运用也颇具匠心，“翠柳”与“香蓬”形成青绿与淡紫的柔和对比，“一抹葱”则以写意笔法收束全篇。和诗则更接近一幅工笔重彩的花鸟画，画面饱满密集：“簇簇春花”铺就底色，“游蜂浪蝶”点缀其间，“黄莺”成为视觉焦点。与《春二月》的淡雅不同，和诗画面色彩浓烈，动感十足，呈现出“铺锦列绣”（陆机《文赋》语）的审美效果。这种差异显示了两首诗作不同的美学追求：一尚清远，一尚秾丽。

两首诗的画面构建也存在可商榷之处。《春二月》由“黄莺”、“归燕”到“独步”，物象与人物衔接稍显突兀；若在第三句加入过渡性意象（如“忽见”之类），可使画面流转更为自然。和诗中“黄莺纵意枝头闹”与前后句的衔接同样可再斟酌，使画面各元素的逻辑关联更为紧密。

五、情感表达的内敛与张扬

两首诗作在情感表达上各具特色。《春二月》情感内敛含蓄，通过“闲来独步”的悠然、“放眼春山”的旷达，传递出文人雅士的闲适心境。诗中“独”字尤为关键，暗示了诗人与春景的独处对话，颇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的隐逸情怀。这种情感表达符合中国传统美学“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中和之美。和诗则情感外露张扬，“齐竞芳”的“竞”、“纵意闹”的“闹”，无不显示出春日的蓬勃生机与诗人对此的热情欣赏。特别是“拾得幽魂入锦囊”一句，将赏春的愉悦升华为精神的收获，使全诗在热闹中见深沉。这种情感表达方式更接近李白式的豪放洒脱，展现了不同的审美取向。

两首诗作在情感逻辑上均可再作推敲。《春二月》从“闲来独步”到“放眼春山”的情感推进稍显简略，若能在第三句增加情感过渡的词句（如“心随”等），会使情感发展更为自然。和诗中由外物热闹到“幽魂”静收的转折也可加强铺垫，使结尾的升华更具说服力。

六、人文精神的传承与反思

从人文视角看，两首诗作体现了中国人特有的自然观与生命观。《春二月》中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画面，正是“天人合一”哲学思想的诗意呈现；和诗中“拾得幽魂入锦囊”的举动，则反映了传统文人“集天下之美”的审美情趣。两首诗共同表达了对生命活力的礼赞，体现了中国文化中“生生不息”的宇宙观。值得思考的是，在当代生态语境下，这类传统春景诗是否可能发展出新的内涵？如“游蜂浪蝶窃馨香”的“窃”字，在强调生态平衡的今天，或许可以转化为更平等的互动关系表述。同样，“闲来独步”的文人雅趣，在现代大众旅游文化冲击下，其精神内涵也需要新的诠释。这些思考提示我们，古典诗词创作在传承传统的同时，也应关注当代人文精神的发展。

七、整体艺术评价与修改建议

综合考量，两首诗作在传统诗词创作中均属上乘之作。《春二月》以清远见长，和诗以秾丽取胜，二者形成了互补的审美效果。在艺术成就上，两首诗对古典意象的娴熟运用、对格律规范的严格遵守、对诗画关系的准确把握，都显示出作者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针对两首诗作的细微瑕疵，笔者提出如下修改建议：《春二月》末句或可改为：“放眼春山一望同”，既保持平仄韵律，又增强空间统一感；第三句“闲来独步芳菲径”可调整为“闲来忽至芳菲径”，使空间转换更为自然。即：春二月黄莺鸣翠柳，谁家归燕啄香蓬。闲来忽至芳菲径，放眼春山一望同。和诗中“簇簇春花齐竞芳”可考虑改为：“簇簇春花争竞芳”，增强动态感；“黄莺纵意枝头闹”或可调整为：“莺声忽乱枝头闹”，使画面过渡更为流畅。即：和杨正温《春分赏花》诗簇簇春争竞花芳，游蜂浪蝶窃馨香。莺声忽乱枝头闹，拾得幽魂入锦囊。

这些修改建议仅为个人浅见，未必符合原作者创作意图。诗词修改从来见仁见智，关键在于保持原作风貌的同时提升其艺术表现力。

结语：

通过对这两首春景诗的细致解析，我们看到了古典诗词形式在当代的顽强生命力。在全球化、数字化的今天，传统诗词创作不仅是对文化遗产的守护，更是中国美学精神的重要载体。这两首诗作启示我们：真正的传承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在深刻理解传统基础上的创造性转化。正如春天年复一年却总有新意，古典诗词这一古老艺术形式，也必将在当代创作者手中焕发新的生机。

作者简介

杨旭，笔名：晨曦、菊潭散人，1982年生，河南西峡县人，本科学历。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华对联文化研究院研究员，北京华夏诗联书画院研究员，河南省楹联学会理事。现任中国楹联学会网络委员会副秘书长，西峡县诗词楹联家协会主席，西峡县新联会诗词楹联家分会会长，西峡县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西峡县泰盛楹联文化服务中心主任。西峡县人民陪审员。西峡县特邀行政执法监督员。先后担任西峡县第九届、十届、十一届政协委员。南阳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楹联）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担任《诗联家》杂志、《联斋》微刊主编。出版散文集《翰河春水》，主编诗联集《成风化人润龙乡》等书籍，出版个人楹联作品集《晨曦阁联稿》《虚静斋联稿》（一卷、二卷、三卷），创作各类楹联作品近4000副，多副作品被雕刻悬挂，偶有获奖。组织召开“江尊禹楹联作品研讨会”，主持申报“楹联习俗”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主持举办“西峡香菇”、“西峡猕猴桃”“西峡传树争做”“西峡财富新城”等主题楹联征赛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