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大庙的那些年那些事儿(298)——小张队长被大队书记“呲”了

大庙西街顾二哥

　　小张两口子自从上次打架之后，便陷入了冷战状态，谁也不搭理谁，晚上睡觉也是炕头一个，炕梢一个。

这对于刚刚结婚不长时间的二人来说，的确是有些令人不可思议，从根本上来说，二人之间并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是因为小张同志太强势而且太不可理喻了。

如此过了有半个月光景，便到了三月下旬，眼瞅着离清明忙种麦没多长时间了，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拾掇地里的杂物，做着种麦子的准备。

王猴子自从上次偶然瞥见了小张媳妇儿胸前的大好风光后，常常是夜思日想，打着找队长解决自家地犯水的借口又来了队长家几次，不仅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再次欣赏到美景，反而被小张队长不冷不热地怼了回去。

对于王猴子的作派，小张同志的心中一直觉得有根刺，每天心绪不宁，烦躁无比，无论是家里的事儿，还是队里的事儿，都懒得参与，无心去管。

虽然分田单干了，但队里的琐碎事儿还不少，公社和大队干部下来几次安排的事情都没有落实，这让大队书记很是恼火。

于是，在一次全大队召开的会上，大队书记毫不客气地批评了小张队长，口气之严厉，措辞之激烈，前所未有。

都说人有脸，树有皮，被大队书记当众训斥，小张同志便感觉特别下不来台，脸上火烧火燎，心里翻江倒海，好像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尤其是农村当队长的人大部分都属于粗粗拉拉开玩笑不怕过火的主，此时纷纷瞅向小张同志，脸上表情各异，有同情的，有可惜的，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本就脸皮还没练厚的小张同志，对于大队书记的当众斥责就已经觉得碾碎了面子，现在大家伙一齐看他笑话，他就更加受不了了。

此时的小张队长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啪”地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冲着大队书记怒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样辱骂我，你觉着队长是个官儿，老子不稀罕，老子不干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大队的会议室，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的摔门声久久回荡，留下一屋子错愕不已的人。

大队书记满脸尴尬，继而阴沉似水，因为从来就没遇到过小张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年纪轻轻地脾气倒像头倔驴。

他以前对各个小队的队长，冷脸批评是家常便饭，大多数人面对批评，都是低眉顺眼，连连称是，个别岁数大资格老的，虽不至于虚心接受，但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骂了领导后扬长而去。

小张同志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放，气哼哼地离开桥东的大队部往家里走。

可走到半道，偶然间良心发现，如今这个状态回家，肯定压抑不住心头邪火，回家必然又得和媳妇儿干仗，保不齐又得动手，一旦下手没个轻重，那可咋办？

于是，走到东西街岔路口的时候，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歪向了去往“俱乐部”的方向。

　　已经临近中午，春日的阳光格外柔和，轻风吹拂在脸上也是柔柔的，完全没有了前段时间那种冷冽的感觉，小张同志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瞅瞅天，摸摸脸，依稀一首十分应景的古诗从脑海中浮现:

“春风东来暖如嘘，

过拂我面撩我裾。

不知我心老有异，

亦欲调我儿女如。”

正在浮想联翩时，已经走到了“俱乐部”的大门口，刚进院子，便听到了屋子里人闹河反的嘈杂声。

见到队长来了，“俱乐部”的主妇四嫂子赶忙笑着请炕上坐。

只见屋里烟雾缭绕，汗臭味混杂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扑鼻而来，屋里炕上地下或坐或站足有十几个人，把屋子挤得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小张同志抬手在面前扇乎了几下，接过别人递过来的洋烟卷放进嘴里，又被别人恭敬地拿取灯点了火，狠狠地吸了一口，才开始环顾屋子里的情况。

炕上的几个人围坐在炕桌周边，正在打着天九，一块的，五块的票子在桌子上扔了不少，还有几张十元的纸票皱皱巴巴的，不仔细看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了。

号称“赌桌不倒翁”的李老五坐在炕头一侧，一本正经地瞅着牌面，表情轻松，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坐在炕梢的周家老二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牌，一边向小张同志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作为“俱乐部”主妇的四嫂子，则很快把自己原来坐的炕沿位置让了出来，并拿笤帚又重重地扫了一下，让小张同志坐下。

　　站在地上的一群人则围在圆桌边，几个人拿着扑克牌像是在“推牌九”，旁边看热闹的人则大喊大叫起哄:“下，下，谁不下谁孙子。”

看到小张同志来了，北队的张二牙子急忙起身，一把拽着小张同志坐在了他原来坐的位置上，说道:“张队长点儿横，你来收拾收拾他们。”

小张同志接过张二牙子递过来的牌暸了一眼，便笑骂道:“你个狗东西，牌不好就给我了，这不铁输一把的臭牌吗？”

张二牙子咧咧嘴没言语，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开牌了，原本认为铁输的牌却柳暗花明，以极微弱的点数赢了庄家，张二牙子后悔得直咂吧嘴，心想，小张同志还真是狗屎运，要是知道这把能赢，说啥也不能给他呀。

可后悔归后悔，人们讲究的就是耍钱一句话，卖老婆一张纸儿，只能打牙往肚子咽，自认倒霉了。

也许真的是点儿横，小张同志一坐下就连赢了三把，众人撺掇到，让张队长坐庄，让张队长坐庄。

原本是庄家的杨平一看连输了几把，便顺水推舟把庄家让给了小张同志。

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有天意，情场失意的小张同志赌场得意，竟然一连气赢了一百多块钱。

其他几个人摸了摸空瘪的挎兜，全都臊猫打眼地离开了牌桌。

屋子里连续走了几个人，立刻显得宽敞了不少，小张同志心情大好，从挎兜里掏出赢来的一大把纸票子，在圆桌上慢慢整理捋直。

　　没参与耍钱的几个人闹嚷着“吃喜”，平时比较抠搜的小张同志此时却大方地给了地上围观的每个人一张五块钱的票子，乐得几个人合不拢嘴。

现在说起五块钱来肯定是很多人嗤之以鼻，五块钱能干啥？你大大胆儿扔地上十块钱，你看看我捡不捡？

但那个时候的五块钱却是很值钱的，职工每月工资三四十块钱，相当于好几天的工资，能买好几斤猪肉。

主家的四嫂子也来到了圆桌前，啥话都没说，给小张同志的茶碗里重新续上了水。

小张同志把已经捋好装进挎兜里纸票子拿出来，从中抽出了两张五块钱的票子，犹豫了一下，又换成了两张嘎嘎新的十块钱的票子递给四嫂子，说道:“四嫂子，这也到饭点儿了，我中午就不回家吃了，在你们家蹭顿饭得了。”

四嫂子眼光掠过这两张十块钱的票子，脸上浮现一抹掩饰不住的惊喜，右手拿票子在左手上甩了甩，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队长你这不见外了吗？在我们家吃点粗茶淡饭，那是给我们面子，咋还掏上钱了呢。”

话是这么说，可手上的钱却迅速地装进了挎兜。

　　见平时非常抠搜的小张同志第一次这么大方，炕上的几个人也闹着要吃喜，小张同志却手插进装钱的挎兜里，撇嘴道:“咱们不是一伙的，没你们啥事儿。”

四嫂子赶紧打圆场道:“我过年腌的腊肉还剩一块，炒个鸡蛋，再来个咸菜疙瘩炖粉条，你就将就吃一口，咋样？”

小张同志频频点头:“四嫂子的厨艺我还不知道吗，那是杠杠的，我估计就这两个菜也得把我吃撑着。”

听了小张队长的话，应该是没有留别人吃饭的意思，毕竟人家是掏了钱的，其他的人便一哄而散了。

四嫂子非常麻利地把刚才一众人等造的猪窝一般的屋子收拾了个干净，又支使丈夫去东街供销社打了二斤散酒，才去外屋生火炒菜做饭。

也就两袋烟的工夫，两盘冒着热气散发着喷香气味的菜便端上了桌，“咕嘟、咕嘟”飘着酒香的锡酒壶也被拿上了桌。

在小张队长的再三邀请之下，四嫂子两口子也都上炕盘腿坐下来，陪着小张队长开怀畅饮。

　　不知道是今天开会挨呲心情不好，还是耍钱赢了钱心情很好，以前喝酒不被人逼着不喝的小张同志，今天竟然抢抢掠掠地自斟自饮，主动开喝。

一壶酒下肚，小张队长的脸色变得通红，连带着眼睛都有些红了，喘出的气息也越来越粗重。

等到第二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小张队长的舌头已经有些翻不过花了，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已经听不明白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站在屋子里的地上，用手指着墙上大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呵呵呵”地不停傻笑。

四嫂子估摸了一下，锡酒壶每壶四两酒，两壶就是八两酒，自己两口子顶多喝了二两，其余六两酒都被小张队长喝了。

根据平时的了解，小张队长最多能喝三两酒，根本不是盛酒的家伙，今天一下子喝了六两，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六十度老散，估计肯定会烂醉。

小张同志结婚后新增了一个不好的毛病，喝多了就骂媳妇儿打媳妇儿，今天喝成这样，绝对不能让他回家耍酒疯。

于是，两口子把已经昏昏沉沉的小张同志搀扶到炕上，拿来枕头垫上，让他在这休息休息好醒醒酒。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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