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太平湖乌石舒溪村

禾城天子

　　雨后的太平湖乌石舒溪村，仿佛被天工蘸着水墨重新晕染了一遍。山色尚在薄雾里酣眠，檐角已坠下几粒清亮的雨珠，敲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凉意。

沿着湿漉漉的卵石小径往湖边走，空气里浮动着草木与泥土的腥甜。昨夜的骤雨将山峦洗得苍翠欲滴，此刻云絮正从峰顶一缕缕抽离，像是仙人随手抛下的素纱，半掩着黛青的轮廓。湖水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墨玉般的湖面倒映着天光云影，偶尔一尾银鱼跃起，搅碎了一池寂静，波纹漾到岸边时，又化作细密的金线，绣在浮萍织就的绿毯上。

远处错落的粉墙黛瓦从湿雾中显形，舒溪村的炊烟与山岚缠绵着升腾。谁家妇人推开雕花木窗，晾出一竹竿水红色的衫子，霎时点亮了灰蒙蒙的天际。村口的古樟树下，老翁牵着黄牛悠悠走过，牛蹄在泥泞里印出深浅不一的月牙，转眼被追逐嬉戏的雏鸭踏成抽象的画。

最惊艳是后山的茶园。经了雨的茶树愈发油亮，层层叠叠的绿浪从半山腰滚落，在湖畔撞成一地翡翠。采茶女的斗笠在碧波间忽隐忽现，山歌被水汽浸润得格外清亮，惊起白鹭掠过缀满水珠的蛛网，将晨光裁成片片飞羽。

当阳光终于穿透云隙，湖水忽而化作宝蓝色的绸缎，对岸远山的轮廓在蒸腾的水雾中浮动，恍若悬浮的蓬莱仙岛。渔舟从芦苇荡里荡出来，拖曳的渔网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接住了正在融化的彩虹。

我蹲下身，指尖触到沁凉的湖水。一尾蝌蚪从指缝溜走，带着初晴的温度游向云朵的倒影深处。此刻终于懂得，为何古人总说“晴湖不如雨湖”——这满世界的青碧，原是苍穹打翻的调色盘，而舒溪村，正是承接天露的秘色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