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根 的 深 处 是 故 乡</p><p class="ql-block"> 作者:张德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山东省梁山县那片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土地上,有一个宁静的小村庄——大王村。这里是我生命的起点,也是我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那个曾穿着笔挺军装、脚蹬战靴、身佩盒子枪的男人,英俊而威风。他的双眸深邃而坚定,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虚妄,鼻梁挺直,轮廓分明,是村里第一个投身革命的八路军。他的英勇与才智,让他在部队中迅速崛起,早早地就成为了团级军官。他作战勇敢,指挥若定,是士兵们心中的楷模。每当作战间隙,他总会回家看看,无论走到哪里,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屁股后头总跟着一群大闺女小媳妇,他成了梁山县出了名的美男子。然而,他的光辉也引来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嫉恨。1947年的那个秋天,还乡团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村子,母亲带着年幼的姐姐和哥哥,在好心人的提醒下,逃离了家园,在庄稼地里艰难爬行,只为躲避那场灭顶之灾。而我,还未出生,便已与命运抗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56年,我就降生在这个干部的家庭里,是双胞胎中的大号。母亲,一个温婉而坚韧的女人,她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温暖着每一个孩子的内心。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常常梳成整齐的发髻,双眸明亮而温柔,眼中满是对家庭的关爱和对孩子的呵护。尽管生活条件艰苦,但她总是能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孩子们感受到家的温暖。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母亲在我两岁也就是她三十七岁那年便患病离世,留下父亲和我们五个孩子。生活的重担压得父亲喘不过气,但他仍坚韧地支撑着这个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先后被送到三个奶妈家。第一个奶妈在梁山县的孙庄村,她有着慈祥的面容,她的眼中满是慈爱,就像那春日里温暖的阳光,照耀着我幼小的心灵。她的怀抱温暖而舒适,每一次喂奶都充满了温柔和细心。可就在她扶养我三个月后,她有喜了。无奈,我被送到了第二个奶妈家梁山县的周楼村,她是个勤劳善良的妇人,她的手总是粗糙而有力,却也能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颊,给予我无尽的安慰。她家的院子里总是充满了鸡鸣狗吠,让我感受到了农村生活的热闹和真实,巧的是,三个月以后,我也给她家带来了喜,她家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于是,我被父亲送到了第三个奶妈梁山县的东李庄村贾廷花家,她是个性格泼辣开朗的大队长,却又有着一颗极其柔软的心。她的笑容爽朗而真诚,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在我来之前,她曾失去两个儿子,那份悲痛让她更加珍惜我。她的奶水充足,喂养我长大,她的爱如同母爱般深沉而无私。她将我视为己出,用她的方式给予我所有的关怀和爱护。我在她的怀抱中茁壮成长,将她和她的村庄视为自己的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儿啊,我能看出来,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她常常摸着我的头,眼中满是期待。我用力点头,心中默默许下誓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然而,命运再次捉弄了我。父亲与养母因我改名换姓的事产生矛盾,一怒之下,断绝了与我的联系。多年之后我才听人说,父亲在县委大院摔了茶杯,说张家断了他老王家的一条根,我权当没生这个儿子。从此,我在李庄村就深深地扎下了根,看着周围的田野四季更替,感受着养父母的温暖与呵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养母是一位慈祥而坚韧的女性,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皱纹,却从未磨灭她眼中的温柔与坚定。她的双手布满老茧,那是辛勤劳作的见证,却也能轻柔地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她总能以乐观的态度面对。她对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无微不至地关怀着我的成长,用她那双勤劳的手为我编织了一个充满爱的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我就听见灶台边传来养母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总是第一个起床,将柴火轻轻放进灶膛,生怕惊醒了屋里的我。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她哼着小调,为我熬制一锅香喷喷的玉米粥。那粥冒着热气,漂着几粒金黄的玉米粒,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味道。她还会在院子里喂鸡喂鸭喂鹅,看着那些鸡鸭鹅欢快地啄食,她的脸上总会露出满足的笑容:“瞧瞧,这些小家伙多精神,和我儿子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农忙时节,养母更是忙碌。作为村里的大队长,她不仅要带领社员们在田间劳作,还要照顾我的生活。烈日当空,她经常戴着草帽,行走在村前村后的土地里。休息时,她会摘几片宽大的蓖麻叶,为我遮挡烈日,掏出随身带着的螺丝硬糖:“慢慢吃,别噎着。”傍晚收工时,她总要把我抱在怀里,用沾满泥土的手轻轻拍打我的背,哼着我最爱的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上,养母会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为我缝补衣服。飞针走线的声音与蟋蟀的鸣叫交织成歌。她一边缝,一边给我讲村里的故事:“从前啊,这片地可没这么肥沃,是咱们祖祖辈辈用汗水浇灌出来的……”线头打结时,她会用牙齿轻轻咬断,转头又对我笑:“瞧,娘的针线活漂亮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孩子,别担心,只要有娘在,这里就会有你的一切。”养母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眼中满是慈爱。我扑进她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她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守护这个孩子,给他一个温暖的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尽管心中时常涌起对亲生父亲的思念,但我知道,这里是我的根,是我无法割舍的故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74年初冬,我应征入伍,离开了李庄村。临行前,养父母把我送到新兵集合点,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孩子,到了部队,要听毛主席的话,永远跟党走,好好干。”我哽咽着答应,泪水在眼眶中打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爹娘,我会的,你们保重身体,等我回来。”我紧紧抱住养父母,感受着他们温暖的怀抱。他们望着拉我远去的汽车,心中充满了恋恋不舍与骄傲,默默祈祷着我能平安归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部队的日子里,我没有辜负养父母的教诲,一步步成长,一步步成熟,一步一个脚印,从警卫员、班长、排长,副指导员、指导员、专职文化教员等不停地晋升,转业时已经是校官军衔了。十九年的军旅生涯,我多次立功受奖,被授予“文明带兵的标兵干部”,还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表彰为“全军部队优秀文化教员”,并荣登了《解放军报》的光荣榜等。转业到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后,我不负养父母的厚望,一身正气立天地,两袖清风护法门。十余次立功和被评为优秀党员,还被授予“青岛市优秀法官”荣誉称号。我时常想起家乡的亲人和那些苦难与温暖交织的日子。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些曾经的岁月——养母在灶台边哼唱的小曲,她粗糙的手掌抚摸我脸颊的温度,田间地头她为我遮阳的蓖麻叶……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是对母亲的思念,是对父亲的牵挂,更是对那片土地深深的眷恋。我的故乡,我的根,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你都在我心中,永远,永远……</p><p class="ql-block"> 二O二五年四月二十一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