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花厄》

阳光驿站

《花厄》下部人间沧桑 二十二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真快。几年中间，凤花忙乎起来也顾不上好好保养身体，只要舒服点了就闲不住手，不舒服了就坚持忍几天。自己总觉得赶上了好社会，事事都想奋力争先。她自己也说，从小劳累惯了，享不了清闲。每年过了正月，就要迎来第一个农历节日“二月二”。“二月二”又称为“龙头节”。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传说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象征祥瑞。自古以来，人们在仲春“龙抬头”这天进行庆祝，以示敬龙赐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今年快到“二月二”了，凤花把其它事先放一边，提前两天把面和好，蒸了许多面塑，有羊头、猪头、鸡雉、谷穗类等，另外又专门蒸了一个最大的面馍。因为这个特殊的面馍是送给老父亲的。老父亲秦守义的生日恰好是二月二。年前弟弟凤龙就说了，前些年日子过得苦，没有顾上给老爸祝寿，过了年正逢老爸六十五岁生日，特邀姐姐们都聚在一起给老爸过个喜庆的生日。姊妹们都一致赞同，只是说女婿和小外甥们顾不上的就不参与了。月儿忙得自然去不了外公家了，凤花整理好东西，当天一人擓上篮子，装上面馍去了凤栖沟。踏上这片熟悉的故土，来来回回，多多少少，恩恩怨怨，总使她心情难以平静。那些个过往的苦与怨、是与非、爱与恨都交织在一起缠绕在心头，悲欢离合，风雨沧桑，都嵌刻在每一个足迹中……恶霸地主史怀仁早已在土改中斗倒了，凤栖村已不是先前的凤栖村了。一切已过去，扬起头，奔向前方吧。凤花在心里告诉自己。乍暖还寒的季节，地里的麦苗正待返青，路边的积雪渐渐消溶，远处有几只鸟儿飞落在光秃秃的树丫上，发出催春的鸣叫。山川河岭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像一幅裸露着肌肤的水墨画，清灵淡雅。凤花翻过西坡岭，顺着蜿蜒的小路朝下走去。拐过两个弯，就来到了凤栖沟。路过一座熟悉的房屋，那是秦大大、秦大妈曾经住过的小屋。门上的铁拴被一个大锁锁着。菊儿长大后嫁给了县城一户人家，生了一儿一女，就把秦大大、秦大妈二老一块接去住了。一来有个照应，二来顺便替她看了孩子。尽管菊儿是秦大大、秦大妈的养女，可二老从小就待她亲如己出，所以一家人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沿小街往东，穿过一个闶阆就到了凤花曾经的那个家了。弟弟凤龙成家后，在石拱桥那面的凤栖村盖了三间新瓦房，他们小两口生了两男孩，一家四口就住在那里。老爸和老妈还住在凤栖沟这里的老屋里。凤栖村后来办了个新式学堂，凤龙现在在学堂里教书，日子过得也还可以。妹妹们长大后相继嫁人成家，三妹现在城里工作，条件相对比较优越。母亲孙丑妮，十年前就得了病，口不能言语，长期卧床不起，成了半身不遂。老爹每日为她端屎倒尿伺候着，身边离不开人。凤花一进院，看见院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两个小侄儿，一个十岁，叫秦轩;一个八岁，叫秦辕。俩人正在院里玩耍。“爸爸，妈妈，大姑姑来啦！”两个孩子赶紧给大人报信。凤龙和媳妇赶紧从屋里出来，掀起门帘，笑迎着招呼道：“大姐来啦，快进屋吧！”凤龙媳妇叫伶俐，是个很贤惠的人，相夫教子，温顺体贴。凤龙总是在外人面前夸赞她。三凤（凤梅）、四凤（凤竹）、七凤（凤祥）早已来了，三人都高兴地起身招呼着：“大姐也来啦，快放下篮子歇歇吧，”“你们都来得早呀！”凤花看见妹妹们，热情地应声着。“我们也是刚来一会儿。”三凤问;“大姐这阵子身体还好吧？”凤花说：“时好时坏，好几年都这样了。”四凤和七凤过来拉着大姐的手，关切地说：“现在不是以前了，生活慢慢好起来了，你可要惜顾好身体。”“知道的。”躺在炕上的母亲看见大凤来了，使劲的眨巴着两只眼，嘴唇颤抖着，摇晃着头，“哼哼”了两声。凤花走到炕边，对着她说道：“妈，您躺着吧！”凤花扭头环视了一下屋内，问：“咱爸哪？”“爸爸去土窑里拾辍东西了。”“爸爸还是那样，迟早闲不住。”弟媳伶俐倒了杯热水，热情地给大姐端了过来：“大姐走了一路，先喝点水歇歇。”说话功夫，二凤（凤兰）、九凤（凤意）也进来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问候一番。转眼间，六凤（凤吉）也来了。她刚进院就嚷嚷开了：“来迟啦！来迟啦！有点事就耽搁到现在，真是的！”三凤对她怪嗔道：“就数你最迟，一会儿罚你表演个节目。”“可以，认罚，认罚！”姊妹们聚到一块儿，说东道西，咿咿呀呀，热热闹闹，也不嫌聒噪。都说外甥小辈们没有来，倒省得心烦，姊妹们在一起能好好拉呱拉呱。凤花数了下人头，说：“就缺五凤（凤菊）了，她是远走高飞了。”这时，凤龙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封，说道：“五姐前几天来了封信，说她今年赶不来给爸爸祝寿了，有机会了再回来。”姐姐们都说：“你就念念吧，看看都说甚？”凤龙随即展开信稿，一字一顿地念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二位大人好！我好想念您们！上次与二老分别至今已有一年余。我年前接到弟弟凤龙的来信，提议给爸爸祝寿，全家团聚，共叙亲情。我非常赞同弟弟的做法，我极想前往欢聚一堂，谁料急事缠身，重任难辞。上级领导把县妇联工作托负于我，千头万绪只待排解。忠于职守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万不可懈怠一刻。凤菊不孝，望二老及姐姐、妹妹、弟弟谅解！待我日后伺机与亲人们再聚。爸爸年岁也大了，为了我们姊妹的成长，辛勤操劳了一辈子。妈妈得病卧床已有十载，爸爸端屎送尿，照顾入微，没有一丝松懈，让我们这些子女们深深感动。爸爸切不可劳累过度，得空也需适当休养身体。有劳姐姐、妹妹、弟弟能常看望体贴二老，尽力让他（她）们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我二十岁离开家乡，在外闯荡近二十年，先参加八路军，后又随军南下，时光荏苒，现已步入不惑之年。追求进步，铲除不平，跟党走，建设美好的新社会，这是我人生的追求，我愿把毕生的精力贡献给我们这个新生的共和国。亲爱的爸爸、妈妈、姐姐、妹妹、弟弟，在爸爸生日的那天，你们团聚在一起，共同为爸爸的生日祝贺，也把我的思念和祝福带去。衷心地祝爸爸生日快乐！身体康健！祝全家幸福快乐！生活像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信就写到这里。顺祝一切安好！ 女儿凤菊　　　　 1956年2月　　凤龙读完信，一家人被五凤的信感动着，都沉浸在这温馨的祝愿之中。四凤打破恬静的一瞬，感慨地说道：“五凤也是一片苦心！不过，咱们姊妹中间就数她有出息。从小性格倔犟，长大了敢闯敢干，现在是县妇联主任，当了那么大的官，这是我们秦家的骄傲啊！”七凤说：“五姐都有四十岁啦？真快呀！”九凤说：“我都三十四岁啦，我记得五姐比我大六岁，大姐比我大十一岁。”六凤说：“我知道，二姐比大姐小一岁，三姐四姐比二姐小两岁，我比五姐小一岁，七妹比我小两岁。弟弟比九妹小一岁。”二凤插嘴道：“小六子，你把我们倒腾糊涂了。”三凤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呀！转眼已入中年。今天也算是我们姊妹相聚，女婿和外甥小辈们都没参加，再一次给爸爸祝寿，大大小小都得参加，那才更热闹！”凤龙觉得，姐姐们都聚到一块，家长里短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也趁机向姐姐们说：“我年前看了县戏团来咱们村演《白毛女》，很受感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让穷苦老百姓受尽了地主恶霸的剥削和压迫，多少家庭走投无路、家破人亡。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这个戏直击人的灵魂。以前老戏演的尽是王候将相、才子佳人，现在普通百姓的生活也能搬到戏台上演了。我在教学之余，一直有个想法，也想把咱们家这几十年来所吃的苦，所走的路，构思一下，写部小说，让后来的人都看看我们这一代人所经历的苦难和历史，看看我们现在又生活在怎样一个新的世界。铭记过去，展望未来，我们从中能得到些什么……这些都是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六凤听了抢先夸赞道：“好！这个想法好！弟弟不亏是个教书匠。你好好下功写写，让很多人都知道这里有个凤栖村，凤栖村还有个凤栖沟。”“就是！就是！”姊妹们都是一片鼓励和赞叹声。一家人在一起直顾说话，倒忘了干手头的活。凤花说道：“妹妹们不要光喷说了，咱们把带的东西准备出来，敬敬神，谢谢老爷。然后做好吃的饭吧。”妹妹们随口接话道：“好呀！大姐说得对，赶快行动起来。”“我先去看看爸爸做完活没有。”凤花说着出了西屋门，往窑洞门口走。父亲还在那里整理东西，凤花过去叫了一声：“爸爸，别干那些杂活了，快歇着吧，中午给你做长寿面吃。”秦守义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裳，对她说：“我知道你们都早来啦，听你们在一块拉呱，我没事就干点活儿。”父亲看上去明显地苍老了，一副黝黑的肤色，皱纹爬满了风霜刀刻的脸庞，佝偻着身躯，精神也缺少了许多。“好啦，都晌午了，回西屋歇歇吧！”这时就听弟媳伶俐也传过话来：“大姐，快和爸爸回来吧。都准备好啦，还有个祝寿仪式呢！”俩个小家伙秦轩、秦辕也跑过来了：“爷爷，快回来吧！”“来啦！”凤花搀扶着父亲回到了西屋。一家人热热闹闹给老父亲过了个寿辰庆贺之喜。……正是：花为魁，携来兰梅竹菊；龙摆尾，呈送吉祥如意。凤衔喜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