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方先觉与衡阳保卫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七碗茶

人物志•方先觉与衡阳保卫战

诗文 | 茗香斋主 七碗茶

方先觉，汉族，字子珊，江苏省徐州府萧县人也。少读《岳忠武集》，慨然掷书曰：“大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既长，投笔从戎，遂入黄埔三期，习韬略之术。民国三十三年五月，倭酋横山勇率十万寇犯湘南，欲取西南门户，衡阳危若累卵。先觉时为第十军军长，奉命守城，麾下疲卒不过万七千余。

六月初，倭寇合围，炮火蔽空。六月初三，先觉登天马山观阵，副军长孙鸣玉进言：“寇众如蚁，我兵不满两万，何不暂避？”先觉按剑叱曰：“昔田横五百士能拒暴秦，今湘江天险，岂无破敌之策？”遂召诸将曰：“城外布竹钉阵，埋地雷于要道；城内筑梅花堡，架机枪于暗巷。寇若破一垒，当以三垒夹击之！”军需官容有略泣告：“存粮仅够七日。”先觉大笑：“昔耿恭疏勒掘井，班定远三十六人定西域，天不亡汉，必不绝吾粮道！”先觉登城誓曰：“此身已许国，衡阳即吾冢！”遂令士卒掘壕筑垒，铸铁网于湘江，誓死据守。

六月廿四，倭寇以三十门重炮轰城。火光中，预十师师长葛先才赤膊督战，见士卒断臂犹握枪，厉声呼喝：“衡阳男儿，可闻《满江红》乎？”众应声和唱，声震残垣。倭以毒烟攻，先觉令众以湿巾覆面；士兵陈祥荣以湿巾覆面，独守豁口，临终大呼：“敢白主帅：祥荣未坠萧县之望！”先觉闻之，亲捧土掩其目，含泪谓左右：“此等忠魂，当化衡山石，永镇南岳！”

七月既望，湘江浮桥尽毁。参谋长蔡雨时持电文踉跄入帐：“薛长官复电‘援军三日后至’，此乃月内第七封矣！”先觉怒掷茶盏，瓷片割掌沥血：“薛伯陵拥兵二十万在郴州，竟作壁上观！”忽闻城外杀声又起，提刀欲出，军医彭竹吾跪阻：“军座三日未食，创口溃烂...”先觉慨然曰：“吾创可溃，吾肠可饥，忠魂不可堕于地！今衡阳寸土即华夏脊梁，一卒啼血乃炎黄精魄。吾等肝胆映吴戈，骨肉筑犀甲，纵使身化衡山一抔土，犹当镇倭寇于湘水！三军且收泪，与某共尽鲁阳挥戈之义！”满帐将士涕泣如雨。

七月末，倭寇以火焰喷射器焚城。守军粮弹将尽，则拆屋梁为薪，熔铅锡为弹。炊断烟绝，竟拆文庙梁柱为薪；熔关帝像铸弹头。倭使胁降，先觉掷书于地：“吾有七不降，天时在夏不降；地利在湘不降；人和在民不降；义在春秋不降；忠在武穆不降；勇在睢阳不降；节在文山不降！”

时有士卒断炊三日，犹持刺刀搏杀于壕堑间，倭人尸积如山，为之胆寒。

衡阳之役（甲申年六月至八月），国军第十军孤守危城，血战四十七日。倭寇虽众，伤亡反逾华军，尸骸积野，运载弗及。初，倭谋‘一号战策’，欲贯南北，然衡阳久攻不克，师老兵疲，其志遂隳。

守四十七日，援军不至，城中药罄。第十军以寡御众，效莫斯科守战之烈。蒋公虽誓援，然援军终不至。将士粮绝弹尽，存者千余，犹死战不退，倭寇胆寒，叹曰：“此城不可下！”倭酋横山勇遣使劝降，先觉怒叱：“吾宁碎首，不效屈膝！”然见伤兵哀嚎，泣血书绝命电曰：“敌今晨已破北门，我等誓死报国，来生再见！”左右闻之，皆掩面恸哭。

观衡阳之役，守军以残垣为盾，化瓦砾为兵。竹钉陷马蹄，地雷碎战车，毒烟遇湿巾而溃，火焰逢泥浆乃熄。更兼工事如蛛网勾连，守若磐石，攻如陷泥。倭寇折戟数万，竟叹“此非战场，乃炼狱也！”至若援军不至，实因派系倾轧。薛岳恐先觉功高，白崇禧暗中掣肘，中正空发电令八道，竟成废纸。然四十七昼夜血战，已令倭寇‘一号战策’折翼，西南腹地得全。

七月晦，城陷。先觉举枪自戕，部将熊新民夺枪泣谏：“昔孟明视三败犹存，军长乃抗倭砥柱，岂可轻生！”先觉遂为所执，终陷敌手。倭人敬其忠勇，未加戮辱。后伺机脱困，归重庆，百姓夹道迎之，呼为‘铁血将军’。蒋奉化谓之‘忠义贯日月’，毛湘潭亦赞‘衡阳戍士，披坚执锐，忠勇贯虹’，此诚不以成败论英雄者也。

衡阳胶着，倭廷震怒。东条英机身兼首相、陆相，督战无方，塞班岛复陷（甲申年七月），海陆皆怨。大将阿部信行、米内光政等联劾其咎，迫其去职。甲申七月十八日，东条内阁遂崩。

东条既黜，倭廷再无余力谋大陆之攻。衡阳一役，乃其“攻守易势”之始，而内阁更迭，亦兆倭国覆亡之速。

衡阳血战，挫倭寇凶锋，振华夏士气，虽城陷而功不朽。东条内阁之倒，非独兵败之故，实倭国穷兵黩武、天怒人怨之果也。后世观之，可知“好战必亡”之理矣！

世有未临绝域而妄议节义者，皆腐儒之见也！方将军衡阳事，当以田横海岛之心察之，以张睢阳齿指之烈度之。

初，倭寇破城，先觉血透重铠，持‘中正剑’谓部众曰：“吾等守土四十七昼夜，天不佑善，非战之罪。今伤卒三千待医，百姓数万在侧，若玉石俱焚，岂仁者所为？”言毕折剑为誓：“暂留有用身，必不负衡阳骨！”其声凄怆，飞鸟为之盘桓，倭酋闻之悚然。此非贪生，实存薪火之智也。

或讥其降表有‘来生再战’语，然观其陷敌时，倭寇列炬环伺，先觉箕坐笑骂：“尔等欺我无援，胜之不武！”夜半密嘱亲卫：“吾头可断，军报不可绝。”遂使勇士漆身炭面，混出重围者七人。此等筹谋，岂屈膝者所能为？

至若脱困归渝，尤见其智。先觉佯作颓唐，日诵《春秋》，暗结湘南义士。尝掷杯示警：“关羽夜读岂为附曹？”会蒋公密使，乃乘秋雨滂沱，假扮樵夫，昼伏湘西山涧，夜行百里荒径，身被二十三创，终达芷江。此非大勇大忠，焉能为此？

初返陪都，万人空巷迎于朝天门。蒋公执其手曰：“存孤军骨血，功在党国！”授青天白日勋章。然军政部密室中，何应钦拍案詈骂：“张自忠临沂诈降，终以死明志。方子珊生还，岂无隐情？”陈诚阴附其议，遂将第十军残部尽数拆编。先觉察之，仰天太息：“昔岳武穆朱仙镇大捷，反成风波亭罪状，今复见矣！”

昔豫让吞炭，君子称义；伍员乞食，史迁书忠。今将军忍辱存卒，智归报国，较之死节睢阳，别具一番肝胆。观其谒陵之日，八千衡阳子弟扶杖相迎，蒋公亲解披风赐之，曰：“存孤续绝，真将军也！”；毛公亦言：“特殊条件之特殊处置，不可苛责。”二雄并誉，岂偶然哉？

及至台岛，虽有‘抗战名将’虚衔，实被夺兵权。某日谒蒋公于士林官邸，进言：“愿领偏师，屏海作战！”蒋蹙眉不答，顾谓左右：“昔关羽失荆州...”语未尽而先觉已汗透重衫。退而独登阿里山，泣曰：“四十七昼夜血，竟凝成心头冰！”遂杜门谢客，种梅养鹤自遣。

茗香斋主曰：
衡阳之役，孤城抗暴，阻强寇四十七日，挫其锋芒于湘南，虽败犹荣。或讥先觉未全死节，然观其绝电悲怆，士卒同心，岂不壮哉！昔张睢阳守睢阳，南霁云断指求援，千载而下，凛凛犹生。夫烈有两种，或如卞壶父子尸谏，血溅朝堂；或如苏武持节，卧雪吞毡。方子珊困守孤城，存卒诈降，终全大节，实兼二者之智勇。后之议者，当抚其四十七日血战实录，观其六千将士遗书，再论曲直可也！昔人云‘周公恐惧流言日’，今方将军蒙谤，岂非圣贤皆必经之劫乎？湘水汤汤，终涤曲直；衡岳巍巍，自证忠奸！夫沧海横流之际，最难周全者，忠义二字也。方将军归渝后事，恰似和氏璧微瑕，太阿剑生斑，英雄末路，最堪史笔嗟叹。

嗟乎！中国之忠奸辨，常如雾锁长江。张自忠阵亡，则前嫌尽泯；方先觉生还，则旧勋皆疑。观其台岛三十载，蒋公明里赐匾，暗削其权；同袍当面称颂，背后讥降。实则衡阳血战，已尽武臣本分；诈降全卒，实含菩萨心肠。然历史吊诡处，正在“生不如死”。若当年殉城，则入《忠烈传》；因忍辱归，反添《贰臣录》。悲夫！昔金牌班师，难免风波。千古冤忠，何独苛责方将军耶？湘水呜咽，似诉不平；玉山寂寥，如鉴孤忠。青史斑斑，留待后世洗冤耳！方将军之守衡阳，亦足铭于青史矣。

2025年04月21日作于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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