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張仲璜《廿一史彈詞·注》凡例及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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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張仲璜《廿一史彈詞·注》凡例

彈詞一書，義宗經傳，詞類風騷，自開闢以來，流傳世代。君臣賢否，國運短長，統在數十頁內，洵讀史便捷法門也。維揚董昭侯舊有刊本。桐川陳上儀，秀水王季延、朱葵石更加訂正，重鐫行世。閱者鹹知是書之功，不在全史下，而服習者恒少，良由博極群書，語多不解。璜承父命，按詞注解，考證詳晰，如四書之有集注，讀者源委悉明，講者尋繹不倦，俾一部廿一史，從容漸清，淹貫於胸中。所記約而所通博，是詞之有功史學，良非鮮已。
是書將遷、固以後，宋濂、王祎以前，汗牛之史，縮為一冊。而浩博之才，更於正史外無書不供採取。今遵廿一史逐詞細注，其正史所無，亦必於引用諸書考核根據，確有載籍出處者，方敢入注。惟每段之開場詞調詩句，及結束詠歎數行，系作者詞外流連低徊之意，無關正史，故略而不注。
本詞每行三句，句共十字。有十字一事者，有三句分三事者，有二句兼二三事者。作者語有根原，字非泛設，注亦事事詳釋，不敢忽略一字。

《廿一史弹词·註》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视履堂刻本

詞分十段。一總說，二三代，三秦漢，四三分兩晉，五南北，六五胡，七隋唐，八後五代十一國，九宋遼金夏，十元史。如某段說某朝，先於是段詞前，總說是朝世次，共用國若干年。今更於世次之下，分注各主在位年數。至漢武帝後，並附注正閏年號，俾初學順便一覽，即知歷代改元建號，並知各主年數多寡，
目省而功倍。間有在位年數，注與詞異。緣注遵綱目編年，亦不附會本詞，是在讀者再加考證。
歷代迭興，改易郡邑，建置迥殊。詞內封爵事實戰爭之處，所載地名，止據史書，各隨朝代，郡縣隨地列名。有漢是而晉非、唐因而宋革者，若不考前代廢興何名，近日隸轄何省，則茫不知其所在。今璜搜考《方輿勝覽》、《廣輿記》、《廣皇輿考》、《一統志》諸書，於圈外附注逐條之後，庶讀者隨注考地，如某朝某郡邑都鄙，即今某省府州縣衛所。下及邊荒僻壤，一水一山，亦必考證新舊方名。間有輿圖查檢無據者，則於注末直書曰未詳，以備考核。閱者鑒之。

《廿一史弹词·註》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视履堂刻本

歷代盛衰事故，作者止憑己意論斷，原不計事之前後連貫。有一事而時曆兩朝，一人而略前詳後者。若止就詞演事，未免有尾無首。今每注一事，必溯厥初若何，要終若何；或以先是云云，至是云云。俾其端委畢悉，庶無掛漏。
注依正史，務期闡發詞義，不至含糊。其史句文義，間有深晦難解，及名號今古不同，事實典故，正史本文未經縷析者，又必於圈外再加補注。總期無義不悉，展卷了然。
詞內間有前朝事實，誤入後代，及引用有戾正史者，由縱筆疾書，採用偶訛。今不便將某事改歸某代，仍於本詞注明此事原委。止雲按史如何云云，而於注末駁正曰疑誤。
詞內有一語而稱述前後重出者，不便一注再注，即於本詞下注明注見第幾段某句下。有一事而前道其始，隔數行而後述其終，其此事文義，不便割裂兩截，則於詞之後句一總注釋，止於前詞句下書曰注見下，以省重複。

《廿一史弹词·註》凡例 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视履堂刻本（晴川张仲璜谨识）

史書所載各異，如三皇五帝、仲丙外壬之類；所傳近誣，如以呂易嬴、以牛易馬之類；以及附會傳疑，如燭影斧聲之類，不一而足。璜於本事注後或采昔人論斷，或亦考古論世者所樂聞也。
帝王諡法及後妃、公主名字足稽者，附詳注後。字有難識者，並為音釋，以免訛錯。
引用古人名號，有稱名、稱字、稱號或稱別號，及所居縣名與書院名，並稱其封爵諡號，一人而數易其稱，頗為難記。今於各朝詞內之賢相名臣、忠孝廉節、古今聲施不朽者，皆於注後標明字某、號某、某處人、某爵、某諡，以為博古之一助。但裏居一仍各朝舊日地名，不敢易舊從新，恐引用反疑悖古。或人有重見者，名不重標。若其爵諡雖有，人不足錄者，概略不書。
彈詞止於元末。其《明紀彈詞》一書，系先子乙卯於武林續著。因時近事繁，不比往古，概可簡略，故詞務精詳。璜謹注釋成卷，綴於十段詞後，亦為一段，分作上下兩卷。奈明史尚無成書，只據明紀編年、崇信錄、鴻猷錄、史竊、通紀廣匯、紀事本末、昭代紀略、歷代小史諸書，採用成詞。恐曆朝頗多缺略，是非或有謬誤，尚希鴻筆駁正。是則彈詞之幸，而璜與先子之厚望也。
晴川張仲璜別麓謹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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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张仲璜《廿一史弹词·註》凡例

《廿一史弹词·註》是张仲璜为弹词所作的注释。以下是对其凡例：
弹词这本书，其意义以经典传述为宗旨，文辞类似《诗经》中的 “风骚”（即：国风、离骚的合称。代表诗词中的抒情和浪漫风格）。自盘古天开辟地以来，以不同形式在各地流传。其中关于君臣的贤良与否、国家命运的长短，都包含在几十页的内容之中，确实是阅读史书的便捷途径。扬州的董昭侯曾有旧的刊印版本，是桐川的陈上仪、秀水的王季延和朱葵石再次对其进行了订正，重新刊刻发行于世。阅读的人都知道这本书的价值，不在完整的正史之下，然而，认真研习的人却少之又少，主要是因为这本书旁征博引，涉及众多书籍，书中很多语句深奥难以理解。我张仲璜奉父亲之命，按照书中的文词进行注解，考证详细清晰，就如同《四书》有集注一样，让读者能够清楚明白来龙去脉，讲解的人也能不断地深入探寻而不知疲倦，使得一部涵盖二十一史的内容，能让人从容地逐渐理清，透彻地贯穿于胸中。这本书所记载的内容简约，但能让人通达广博的知识，它对史学的贡献，实在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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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书将司马迁《史记》 、班固《汉书》之后，宋濂、王祎著作以前，数量极多的史书内容，浓缩成了一册。而且作者凭借其渊博的才学，在正史之外广泛采撷各种书籍的内容。如今我遵照二十一史，逐词进行详细注释，对于正史中没有的内容，也必定在引用的各种书籍中进行考核，找到确切的典籍出处，才敢写入注释中。只是每段的开场词调、诗句，以及结尾的几行咏叹之词，是作者在正文之外表达的流连低回的情感，与正史无关，所以省略不注。
弹词的原文每行有三句，每句共十个字。有的是十个字讲述一件事，有的是三句分别讲述三件事，有的是两句兼顾两三件事。作者的语言都有根源，每个字都不是随意设置的，我注释时也对每件事都详细解释，不敢忽略任何一个字。
弹词分为十段。第一段是总说，第二段是关于夏、商、周三代，第三段是秦汉时期，第四段是三国和两晋时期，第五段是南北朝时期，第六段是五胡时期，第七段是隋唐时期，第八段是五代十国时期，第九段是宋、辽、金、夏时期，第十段是元朝历史。比如某一段讲述某个朝代，会先在这段词的前面，总体说明这个朝代的世系次序，以及总共统治了多少年。现在我还在世系次序之下，分别注明各位君主在位的年数。到汉武帝之后，还会附注正统和非正统的年号，让初学者能方便地一看就知道历代的改元建号，并且了解各位君主在位年数的多少，这样既节省精力，又能事半功倍。偶尔会出现注释中在位年数与原文不同的情况，这是因为注释遵循纲目编年的方法，也不会牵强附会原文，这就需要读者再进行考证。

《廿一史弹词·註》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视履堂刻本

历代不断兴起交替，郡县的设置和名称也不断改变，建置差异很大。原文中关于封爵、事实、战争等地方所记载的地名，只是依据史书，按照不同的朝代，郡县的名称也随着当时的情况列出。有些地方在汉朝是这样的名称，到了晋朝就不一样了，唐朝沿用的名称到了宋朝又有改变，如果不考察前代的兴衰和旧名，以及现在隶属于哪个省份，就会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如今我搜索考证《方舆胜览》 、《广舆记》 、《广皇舆考》 、《一统志》等书籍，在注释圈外附注在每条之后，希望读者能根据注释考证地名，比如某个朝代的某个郡邑都鄙，就是现在的某个省府州县卫所。甚至边远偏僻的地方，一山一水，也必定考证其新旧的名称。偶尔有在舆图中查不到依据的，就在注释末尾直接写上 “未详”，以备日后考核。希望读者能够明鉴。
历代的盛衰事件，作者只是凭借自己的意思进行论断，原本不考虑事情的前后连贯性。有时一件事跨越了两个朝代，一个人在前面简略叙述，后面详细讲述。如果只按照原文来推演事情，难免会出现有尾无头的情况。现在我注释每一件事，必定追溯其最初是怎样的，最终又是怎样的；或者用 “先是……，至是……” 这样的表述。让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晰明了，希望没有遗漏。
注释依据正史，力求阐发原文的意思，不会含糊不清。对于史书中的语句，有时文义深奥隐晦难以理解，以及名号古今不同，事实和典故在正史原文中没有详细剖析的，又必定在注释圈外再进行补注。总之希望没有不明白的含义，打开书卷就能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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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中偶尔会出现前朝的事实误写到后代，以及引用的内容与正史有冲突的情况，这是因为作者挥笔疾书，偶尔引用错误。现在不方便将某件事改到它所属的朝代，仍然在原文中注明这件事的原委，只是说 “按史如何如何”，然后在注释末尾指出 “疑误” 进行驳正。
原文中有时会出现一句话在前后重复出现的情况，不方便一次又一次地注释，就在本句下面注明 “注见第几段某句下”。有时一件事前面讲述了开头，隔了几行之后又讲述结尾，这件事的文义不方便割裂成两部分注释，就在后面的句子一起注释，只在前面的句子下面写 “注见下”，以避免重复。
史书中记载的内容各不相同，比如关于三皇五帝、仲丙外壬（‌外丙‌为商汤次子、继位后成为商朝第二位君主，但史料对其在位年限记载不详‌；继位后成为商朝第二位君主，但史料对其在位年限记载不详‌。另外丙即外壬及仲壬指商朝开国君主商汤。）之类的记载；有些传说近乎荒诞，比如 “以吕易嬴”“以牛易马”（比喻异姓乱宗）之类的说法；以及一些附会和存在疑问的传说，比如 “烛影斧声”（“烛影”是宋太祖兄弟两人饮酒的身影，“斧声”是宋太祖持斧铲除殿上积雪的声音。指的是疑云重重，真相难辨）之类，数不胜数。我在对本事进行注释之后，有时会采纳古人的论断，或许这也是喜欢考古论世的人乐意听闻的。
帝王的谥法以及后妃、公主那些有迹可循的名字，都详细附在注释后面。对于难认的字，也会进行注音解释，以避免出现错误。
引用古人的名号时，有称名、称字、称号、称别号，以及称其所居住的县名、书院名，还有称其封爵谥号的情况，一个人有多种称呼，很不容易记住。现在对于各朝原文中贤相名臣、忠孝廉节以及古今声名不朽的人，都在注释后面标明其字是什么、号是什么、是什么地方的人、有什么爵位、有什么谥号，以此作为了解古代知识的一点帮助。只是他们的籍贯仍然沿用各朝原来的地名，不敢用新地名来替代，恐怕引用新地名反而会让人怀疑违背了古代的记载。如果一个人多次出现，就不再重复标注他的名字。如果一个人虽然有爵位谥号，但不值得记录，就一概省略不写。

甲辰年（2024年）五续汉阳柏泉三甲张氏家族《张氏家谱》（一套十九卷）

弹词的内容到元朝末年为止。《明纪弹词》这本书，是我的父亲在乙卯年（1675年）于武林（武林是杭州的别称，这个别称源自于杭州附近的武林山。）续写的。因为明朝时代较近且事情繁多，不像古代的事情那样大致可以简略，所以文词力求精确详细。我谨慎地对其进行注释并编成卷，附在十段弹词之后，也作为一段，分为上下两卷。无奈明史还没有成书，只能依据《明纪编年》 、《崇信录》、《鸿猷录》 、《史窃》 、《通纪广汇》 、《纪事本末》 、《昭代纪略》、《历代小史》等书籍，采用其中的内容写成弹词。恐怕对于各个朝代的记载多有缺漏，其中的是非或许也有谬误，希望有才华的人能够进行驳正。这是弹词的幸运，也是我和父亲的厚望和夙愿。
晴川张仲璜别麓谨识

甲辰年（2024年）五续《张氏家谱》原用三修陈学棻作的序

注：
1.张仲璜，字半玉，号别麓，湖北省汉阳县丰乐里（今东西湖柏泉农场）人 ，（1646-1715年）顺治丙戌年（1646）十二月三十日生，康熙乙未年（1715）四月卒。（摘自甲辰年五续《张氏家谱》）。三异次子。
聪颖好学，过目辄记。20岁左右，旁涉博览，下笔惊人，深为同乡学者熊伯龙、吴正治推重。他们曾说：“吾辈当让此人出一头地。”但是科考常常失利，最后以贡生选任中书舍人，改授广西梧州府丞。当时父亲年事已高，他不忍远离，推辞不赴任。在父亲勉励下，留下妻子侍奉老父，只身驱车上任。到梧州后，正值流亡难民聚集。张仲璜精简政务，严肃政纪，体恤百姓，几个月后，政令畅通，民风好转。梧州地处两粤咽喉，瑶族、壮族杂居，有大盗聚集山林间，官府屡次搜捕，均无功而返。张仲璜侦访出匪首姓名，在闹市张贴布告：“获盗者赏；盗互擒献者，赎死。”致使盗贼互相猜疑，然后调动兵力作出进山搜剿的姿态，威逼盗贼就范。盗贼互相倾轧，自己捆绑匪首50人献给官府。官府对首恶绳之以法，其余发给赏金，解散归农。从此，匪盗之风平息下来，制府惊称神奇。在桂林时，正遇上军粮告匮，各兵营哗然骚动。张仲璜隐约听到风声，急忙返回梧州，改用常平仓粮食供给各地，使军民两安。接着设法购粮，补足常平仓储粮。张仲璜两次代理梧州府事务，一次协助苍梧道工作。此间，潜伏在大蓉山区的草寇顺浔江而下，形势危急。张仲璜根据侦探密报，飞速命令军队在蓉藤、岑溪等处设伏兵防守，计捕匪首，匪众全部解散。制府据其功绩，正欲专疏保荐，恰遇其丧父而未遂。张仲璜告假奔丧时，梧州士民挥泪送行，道路为之堵塞，追随其车马一百多里，不忍离去，后为其立碑建祠。办完父亲的丧事，由于悲伤和劳累，张仲璜已是形销骨立，不能复任，于是告老留乡。乡居间，张仲璜手不释卷。所作诗文有《焚余草树》、《玉堂集》、《二十一史弹词注释》行于世。
张仲璜有子五人，坦含任罗田教谕；坦宏为庠生，英年去世；坦麟、坦熊为康熙辛卯（1711）同榜举人；坦聪为康熙庚子（1720）副榜眼，任云南省路南知州。（摘自东西湖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