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观察 如实记录——一个退休老报人笔下的历史瞬间

章劲

笔者在深圳媒体工作期间，曾出版了《中国奇人》、《记者观察》、《新闻观察与思考》、《业主论坛的观察与思考》、《大潮起珠江——缅怀清远经验的推动者》、《深圳三年抗疫，历史瞬间目击》等文集。
　　有的文章，较为真实地记录了事件的经过，包括当时的不同意见——某些改革，因种种原因，以失败告终。“本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却不小心“吃了蜘蛛”。

　　这也是改革开放必然付出的代价吧。

“深圳大爆炸”引发的新闻战，股潮始末，跑马风波，蛇口改革与清远工业改革曾险些受挫，还有前些年令人难于忘怀的三年“抗疫“……成功也好，挫折也好，如实记录下来，或能给后人研究地方史志，留下一点参考资料。

以下为部分文章的节选、摘录——▼▼

一、《1993：”深圳大爆炸“引发的新闻战》——

●大火现场，冲在最前面的是消防队员和几乎无任何保护措施的新闻记者

公元1993年8月5日下午1时26分，深圳清水河。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警车、消防车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啸声冲向事故现场。当消防队员赶到时，发现与他们几乎同时到达的竟是深圳新闻界的采访车。

清水河仓库的爆炸声，牵动着深圳数百名记者的神经。火光就是命令! 深圳电视台新闻部记者戴杰在赶赴宝安采访的路上，听到了爆炸的巨响。“调头!”立即命令司机赶往出事地点。

下午1点40分，深圳新闻影视制作中心的编导由力、黄宝军冲向火场，两人急匆匆登上离火场仅1 0米远的小山包，马上将镜头对准了同烈焰搏斗的消防队员。“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天花板震落下来，压在他们两人的腿上，由力痛得把眼睛闭上，紧抱着摄像机，等着石头往下砸，但却舍不得让摄像机“闭眼”。清水河这悲壮的一刻永远留在他那盒薄薄的录像带上。

1时41分，当《深圳特区报》记者赵连勤赶到现场时，4辆救火车刚刚抵达。他和另一摄影记者王军不顾旁人劝阻，冲进去拍下了现场，也拍下了公安局副局长杨水桐高大的身影 。在次日的报纸上，这张照片成了叩动千万读者之心的珍品。
……

下午2时28分，第二次爆炸的强烈冲击波席卷而来。在那朵蘑菇云升起的时候，深圳电视台余大年突然停止撒退，转过身，拍下那极其珍贵的一瞬，拍下了余烟未熄的爆炸现场——倒塌的建筑物，震碎的玻璃和惊慌失措奔跑的人们……这些后来为海内外的传媒频频采用的镜头，货真价实地为深圳电视台独家专有。

而深圳电视台另一名记者戴杰则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随即又抛向天空，重重摔在地上，受了重伤，摄像机砸得粉碎。

　　《深圳商报》摄影记者赵青是在第一次爆炸之后20分钟，拦住一辆出租小车赶到现场的。 第二次爆炸之后，他的头部、腹部、脚多处受伤，左脚踝骨粉碎性骨折。看护人员说：“他身上几乎找不出巴掌大没伤的地方”。
　　当消防战士把赵青从一堆乱物中拉出来时，他已神志不清。“但他还是本能地把随身携带、散落了一地的摄影机等器材揽在胸前，并把挎带套在脖子上……”

那天下午，《深圳商报》社会部副主任缪书平和几位记者闻“声”而动。报社采访车由一位军人出身的司机驾驶，一路亮着“警告灯”，左冲右拐，突进现场，此时第一批消防车才刚刚抵达。

录音机缓缓转动，缪书平的现场采访永久性地记录在磁带上，从那外壳血迹犹存的录音带里，听到他当时的声音：“大火耀眼，白烟遮住半边天，爆炸声……爆炸声接连不断……一声爆炸掀起碎石，碎石飞到天上……又是一个大爆炸……一团蘑菇云……一股巨大的热浪，白色的烟云越升越高……”这时，录音机在一阵轰轰隆隆爆炸声之后，再没有了缪书平的声音。
《中国青年报》为此发专文赞扬说：“越是发生突然事件时，广大读者就越需要勇敢而诚实的记者”。 　　● 不甘人后，粤、沪、京、港传媒拼抢“爆炸新闻——

对大爆炸之类的突发新闻如何报道，历来颇具争议。

1992年“8·10”股潮，面对上百万人的排队购表狂潮，香港报纸均在头版显著位置图文并茂刊登新闻。香港电台、电视台每天数次的新闻报道把此事搬上头条。深圳几家主要传媒却几乎保持沉默，仅按上级统一口径发了几篇消息。其中一篇称：“这次新股发行尊重市场经济规律，体现了‘公正、安全、高效’原则”，试图引导舆论，效果却适得其反。引起大家反思。

那么，一年之后的“8·5”大爆炸，深圳传媒如何面对香港同行的竞争呢?

8月5日下午2时10分，深圳广播电台记者李晓梅进入爆炸现场。2时28分发生了第二次大爆炸，2时50分李晓梅从现场发回报道。3时整，深圳广播电台即播出爆炸事故现场消息及通讯员的目击纪实。事后，深圳广播电台在工作总结时自豪地宣称：他们在国内外传媒中最早发出了“8·5”爆炸的消息。

在深圳河对岸，素有“拼命三郎”之称的香港记者成群结队杀奔深圳。虽遇大批军警封锁交通要道，他们中的许多人仍各显神通，七拐八拐，钻进现场附近，拍摄了照片，并采访了众多的现场目击者。

第二次大爆炸之后15分钟，香港无线电视台记者即乘直升飞机从深圳河上空遥距拍摄爆炸现场情形。45分钟之后，也即第二次大爆炸之后一小时，香港无线电视台即播出了大爆炸现场浓烟滚滚的画面，播出时间仅比深圳广播电台慢了半小时。虽慢了半拍，香港无线电视台总经理何顺忍事后仍称：无线台新闻部在此次采访中做得相当出色……整项工作有如一项军事行动。

8月5日下午4时，深圳各新闻单位召集紧急会议，传达了市委负责人的指示：要求这次报道一定要抢在香港新闻媒介前面；不要渲染；要客观、准确；要突出公安、武警、消防部队英勇救灾的精神。

深圳广播电台领导决定：大爆炸现场和抢险的重要消息不受正点新闻和时间限制。即到、即编、即审、即播，加大新闻节目的密度，推迟播音结束时间。

面对香港同行的竞争，深圳电视台显然慢了一大步，迟至当晚7时35分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结束之后，才在原定的深圳新闻节目中播出第一条消息。随后，该台在当晚10时的正点新闻之后，又于12时35分、1时47分两次临时插入关于火灾最新报道。

而当晚，香港两家电台几乎每隔半小时至一小时就中断正常播出的节目，临时插入关于深圳救灾情况的最新消息。面对香港电视台竞争，深圳电视台虽然拥有值得自豪的现场第一手直击画面，在播出速度和密度上却逊于对手。

由于传播技术、功能上得天独厚的优势，深圳广播电台和电视台在这场“爆炸新闻”的新闻战中抢了头功。那么，次日的纸质版报纸又将如何报道这次重大事件呢?

　　远在数百里外的《广州日报》，在8月6日当天，于头版右侧显要位置刊出三篇“深圳爆炸”新闻，照片文字说明是：本报摄于荧屏。
　　一篇题为《烈焰映红了天际》的文章写道：“记者在爆炸当天晚上就赶到现场，今日凌晨一时，驱车前往市公安局……”

8月6日《羊城晚报》抓住这一题材大做文章。“爆炸新闻”几乎占据了头版大半版的位置。头版头条位置是《深圳大火今晨六时扑灭》。一篇《爆炸现场直击》文章，主标题上方特地用醒目的大号字标出：“本报驻深圳记者昨日13时50分赶到现场”的眉题。

文章透露：当天夜里，《羊城晚报》记者曾“随武警官兵一起，来到距火舌仅10米的地方“。

《南方日报》8月6日当天仅按惯例在头版最下方发了一条数百字的消息。面对《广州日报》、《羊城晚报》咄咄逼人的攻势。《南方日报》蓄足力量，来了个后发制人，于8月7、8、9日连续三天用头版几乎整版的篇幅报道深圳救灾情况。

在北京，新华社8月5日当天就发出了快讯。北京的全国性大报中，《中国青年报》8月6日抢发两条消息。《工人日报》、《经济日报》、《解放军报》、《人民日报》、《法制日报》在8月7日起也纷纷加大报道力度。

众多传媒主要从军民英勇灭火角度报道。其中《解放军报》8月8日的一则消息独辟蹊径，颇为引人瞩目——这篇文章主标题是《五千官兵深圳救火未损一兵一卒》，眉题是《既发扬革命英雄主义，又讲究科学决策指挥》。

作为深圳主流媒体的深圳特区报将如何报道这次灾难性的事故呢? 按以往的惯例，此类事故一般作低调处理。但几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大爆炸次日，《深圳特区报》和《深圳商报》均用头版，二版整版篇幅刊登“爆炸新闻”，既有现场目击记者，又有领导视察现场，看望伤员以及军民齐心灭火的消息，还配上大幅大幅的照片。版面安排有声有色。 ●　　陈锡添大爆内幕：深圳特区报的报道是主动争来的

时任深圳特区报副总编的陈锡添在回忆此事时说，当时，市公安局两名副局长在抢救现场牺牲。但发新闻稿时，市里指示，不登伤亡情况，不登两名副局长牺牲。只登发生爆炸、市里正组织全力灭火。
当晚，报社编委会成员不约而同都集中在总编室研究并指挥报道事宜。一位总编室副主任拿着新闻稿气冲冲地进来说道：“这叫什么新闻，通篇报道只字不提伤亡情况，这样发出去不被人骂死才怪。”
　　大家的认识是一致的，人是新闻的主题，塌个工棚、翻个车都非得交待死人没有、伤了多少，何况这次轰动中外的大爆炸？许多传媒都做报道，而作为当地最主要的媒体的深圳特区报能避重就轻不如实报道吗？
大家认为，市里的指示不妥，要和市里沟通，力争其改变主意。于是，总编辑抄起电话，打给一位主管领导，说明报社的意图，一定要如实报道伤亡情况。但电话中的回答是：“按市委意见办，不要考虑新闻规律。”
陈锡添当时很激动，甚至有点失态。他还对总编辑说：“老总，你授权给我，我明天准备被撤职，不干了，你授权给我，我来安排。我今天一定要这么写，按真实的情况写。”
经过商量，报社要了一部军车，陈锡添跟总编辑穿过层层封锁直奔救火现场。

1993年7月，市委书记李灏、市长厉有为相继率团去美国、加拿大招商考察。市里的日常工作由常务副市长王众孚主持。陈锡添和总编辑向王众孚汇报火灾报道问题，王众孚正火急火燎部署灭火事情，非常紧张，连连说: 不要找我，找主管的领导去……
正在现场指挥灭火的省委副书记黄华华过来问怎么回事，陈锡添如实汇报：“我们是特区报的，市里指示我们报道时不要提伤亡情况，但新华社、别的传媒都会报的，特区报不报的话，会被视为深圳封锁新闻。”黄华华立即说：“这样吧，你们如实报，据初步统计，到目前为止死5人、伤超过百人，两位副局长死亡也可以报。”
于是，深圳特区报次日有声有色的报道终于诞生了。
　　火灾第二天，当时的省委书记谢非从北京赶赴深圳，直奔现场查看灾情。他说，在飞机上就看了《深圳特区报》，已清楚了解火灾情况，《深圳特区报》这次报道真实全面，报道得好。

　　●“爆炸新闻”报道转向纵深发展，新闻大战揭开事件内幕

“8·5”大爆炸成了次日香港报纸的头条新闻。香港《文汇报》、《大公报》等多家报纸刊登了日本NHK电视台提供的爆炸现场升起蘑菇云烈焰的大幅照片。
《深圳特区报》报道说：日本NHK电视台通过通讯卫星正将镜头对准深圳。冲天而起的蘑菇云，像一头怪兽撞进画面，对蘑菇云最为忌讳的日本人目瞪口呆。播音员惊呼：深圳在我眼前爆炸!
而据深圳摄影界知情人士透露：此照片是由深圳西湖摄影图片社提供给日本NHK的，NHK又将照片提供给海外各大传媒。
《中国青年报》报道说，“当了三年深圳西湖摄影图片社社长的纪晓光和助手，听到爆炸声后便拦了辆摩托车，十几分钟奔到现场，这位曾获全国十佳新闻摄影记者称号的军转干部，在距爆中心几十米处抢拍照片，并神奇般地从危险区内开出了四辆滚烫的汽车!”

“8·5”大爆炸之后，深港新闻界即开始了独家新闻争夺战。
深圳传媒用大版篇幅报道官兵英勇救火以及医务人员全力抢救伤员的英勇事迹，谱写了一曲高昂激越的正气歌。
香港《大公报》首先透露：“危险品仓库防火安全措施不足。近两个月根本没有水供应……消防设施简直形同虚设”。
中国新闻社8月6日报道：据广东省公安厅有关负责人透露，发生爆炸的安贸危险品储运公司是由中贸发储运公司与另一家单位合作经营的，其上级单位是中国对外贸易开发总公司。这另一家单位因未见披露真实名称，显出几分神秘感。

8月10日，《南方日报》发表题为《烈火燃起的思考》文章，文章在讴歌了救火英雄之后分析事故原因。首次披露邹家华副总经理严厉斥责危险品仓库选址不当。文章尖锐地写道：“经营危险物品者可以不经过办手续和报批?这些都是常识问题。但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不为别的，就为一条，经营危险品生意获利丰厚”。

8月11日下午，深圳市政府新闻处举行新闻发布会。市政府发言人指出：这次重大爆炸事故说明深圳市整体规模和布局方面，存在考虑不周和有失偏颇等问题。

次日《南方日报》报道：在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问及爆炸仓库所属的安贸公司究竟是怎样一家公司?深圳市公安局是否参股?政府发言人回答说：这个公司是中国对外贸易开发集团总公司属下的中贸发集团公司与深圳市危险品服务公司联营的公司，市公安局是否参股，还须进一步调查，而当天的深圳传媒则删去了这段过于敏感的提问。
8月14日，深圳各报刊登了市长厉有为13日上午在市委常委会上的讲话，厉有为强调：“对军警、医护人员、干部、记者表现无私精神要表彰，同时对血的教训，一定要深刻反思，永远记取!”
8月14日、17日《人民日报》先后发表《痛定思痛》、《惨痛的教训》两篇文章。之后，《法制日报》、《羊城晚报》也发表措词严厉的反思文章。
8月21日，《深圳特区报》、《深圳商报》同时刊出评论《巨响反馈》。评论指出：“见利忘义，明知故犯，是这场特大事故的祸根……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是这次事故留给我们的沉痛教训”。
评论最后强调：“抢险救灾，需要勇气，反躬自省，同样需要勇气……”

（注：此文最初于1993年9月8日刊登在广东作家协会主办的《新闻人物报》 创刊号。时任南方日报副总编辑范以锦专门为这篇文章写下了评论。
　　深圳电视台著名时事评论员刘和平在2010年九州出版社出版的《新闻观察与思考》一书中,亦对此文做了点评。）

二、《深圳业主论坛的观察与思考》——

2012年5月笔者参与发起了深圳业主论坛，本书记录了2012年至2017年深圳业主论坛的若干重大活动。

业主论坛组织的一些讨论，不仅为业主关心和参与，而且成为公共议题、进入了政策与立法的社会公共议程。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对物业管理费减税的讨论。

中国人民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治理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陈幽泓；深圳业主论坛发起人、原阿拉善SEE生态协会执行理事杨利川；深圳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深圳市社会学会会长、深圳市社会工作者协会副会长徐道稳等三人为此书写了序言。

2012年6月，住宅与房地产杂志总编辑张红喜起草的《首期业主论坛活动总流程》。 2013年《住宅与房地产杂志》第5期 发表本刊记者王飞的文章”生命不息，飞翔不止——访深圳业主论坛发起人张晋“。 2012年由深圳特区报、深圳新闻网、特网主办的深圳市民论坛，举行关于物业管理费减税的讨论。左四为市民论坛节目主持人刘丽华。

　　●陈幽泓老师在序言中，对此事评论说——▼▼

阅读张晋先生的记录与论述，展示出从长城一花园物业费减税，通向《条例》立法的一条清晰的制度路径：从业主创新实践，进入社会公共视界成为公共议题，社会公开的研讨，法理梳理论证，法律与政策关于业主治理的发展（中共中央国务院《加强完善城乡社区治理的意见》、《民法典》等），最终，深圳立法机构吸取实践中多年积淀的正反两面的利弊得失与经验教训，吸收了社会各界人士的真知灼见，形成立法。

2019年出台的新版《深圳经济特区物业管理条例》明确规定，业主大会“具有民事主体资格“，“可以在数据共享银行开设业主共有资金基本账户，也可以继续使用物业服务企业在数据共享银行开设的业主共有资金共管账户”。

一个新生的社会性难题，由各界人士通过公共论坛推进社会公议，形成一定的社会共识、最终推进公共政策的完善和法律的修订……

这一制度变革的路径发展，对其他地区乃至全国的物业管理发展都具有示范作用，也是业主维权事业所应学习和遵循的成功之道！

以下为陈幽泓老师序言的摘录—— ……

　　三、《大潮起珠江——缅怀清远经验的推动者》一书披露：清远改革几乎被判死刑的同时，蛇口改革也曾差点受挫——

1979年至1980年，围绕“清远经验”的是与非，韶关地区以及广东省有过四次大的争论，争论的层级不断提升，从韶关地区的争论升级到韶关地委与省有关部门。广东省高层内部亦出现不同意见。“对清远经验，开始省里意见不一致，几经斗争，几经曲折，反复了几次。”
“清远经验”经媒体报道后，全国有20多个省，几十个地（市）县，几万人来参观，有的省还正式做出决定在全省推广。然而，“清远经验”出在广东，是广东的土特产，却因为有意见分歧，看法不一致，在广东的推广受到较大阻力。
1980年7月5日，时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习仲勋同志，亲赴清远调研，广东省委于7月29日发出正式文件，“清远经验”才得以在全省推广。

而几乎与此同时，蛇口工业区的改革也遭遇类似的困境——
1979年10月，蛇口工业区为解决建设进度缓慢问题，对港口填海施工采取定额超产奖励，即：车队每人每天完成40车定额的。每车奖励2分钱，超过定额部分，则每超一车给予4分钱的奖励，这样工程进度明显加快。
1980年3月，这一做法得到国务院副总理谷牧的肯定。但国家劳动总局和国家交通部随后相继下发文件，认为这种做法违反了职工每年不得超过一个半月至二个月的工资的规定，是物质刺激，奖金挂帅，要求蛇口工业区停止这种奖励办法。为此，“‘大锅饭’又开始了”“工地上冷清寂寞，码头建设进度似蚂蚁般爬行”，“四月，蛇口基础工程建设首次出现月度计划未完成的现象“。

同年5月，蛇口工业区建设指挥部向中央及广东省有关部门递呈《关于蛇口工业区特区基本建设按经济规律办事实行定额付酬办法的请示报告》。
接着一份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第20687号）——《关于深圳市蛇口工业区码头工程停止实行超产奖，影响外商投资建厂》的文件，披露了深圳市蛇口工业区码头工程停止实行超产奖，造成延误工期，影响外商建厂的情况。
新华社每天印出的《国内动态清样》，是国内最高级别的内参，通常是单张印刷，一事一议，篇幅不超过3000字。

胡耀邦同志1980年7月30日批示：请谷牧同志过问一下此事。我记得中央讨论奖金时，中央并没有那位同志同意奖金额不得超过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工资额的规定。赵紫阳同志是坚决反对这种硬性规定的。我也赞成他的意见。为什么国家劳动总局能这么办，交通部也这么积极。看来我们有些部门并不搞真正的改革，而仍然靠作规定发号施令过日子。这怎么搞四个现代化呢？请你顺便在财经领导小组例会上提一提。
谷牧同志7月30日批示：请剑南、泽民同志考虑，既实行特殊政策，交通部、劳动局这些规定在蛇口就完全可以不实行。如同意，请通知广东。

说来也巧，胡耀邦、谷牧两位领导人做出批示的第二天，7月31日新华社发出消息，报道广东决定推广“清远经验”。8月1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转发了新华社7月31日的消息。8月2日，南方日报也就广东省委推广“清远经验”一事，发出消息和评论员文章，进行连续报道。

蛇口遇到的困境——奖金额不得超过一个半月到两个月工资额的规定，也正是1980年6月中旬，广东省工交会议上曾掀起轩然大波的同一个问题——韶关地区与会代表在会上说：“奖金如果限制为一个半月，就不存在清远经验了，现在没有一个人赞成一个半月是好办法。“
历史常常就是这么巧合——当“清远经验”面临中途“夭折”的危险之际，习仲勋考察清远，一锤定音，请注意以下时间节点——
1980年7月29日，广东省委下发文件，化解难题，在全省推广清远经验。；
第二天，1980年7月30日，蛇口工业区也因胡耀邦的批示，而化险为夷。
……

　　注：2024年春，广东中共党史学会和清远史志办召开研讨会，征集关于清远经验的学术论文，笔者撰写《大潮起珠江——中国城镇工业改革源头看清远》的文章，参与此次征文。
　　此文动笔时，深圳特区报老前辈江式高先生，提供了一则重要信息：当年蛇口工业改革曾一度遭遇困境，后经中央领导人批示，才得于扫除阻力。

此事后经原蛇口工业区宣传处长周为民证实，并从内部资料《蛇口工业区资料汇编》，获得较为完整和准确的资料。

据周为民先生介绍：蛇口工业区从1981年开始就每年编一册白皮书，记录当年的蛇口重大事件，重要来访和重要会议、讲话。前后共出了20册。（1981年初，出版的第一本白皮书，为1979，1980年的记录。）
　　作为招商局内部文件，白皮书不对外公开。其刊载了1979年至2001年重要信息，是蛇口工业区的珍贵历史文件。
　　2022年，蛇口社区基金会将20本白皮书做了汇编整理，分别编入《蛇口工业区资料汇编》之一到之七。另按内容选取整理了《大事记》、《讲话批示与指示》、《会议纪要报告制度》、《媒体报导》等四册，方便按分类查询。汇编的资料共11册。 图为蛇口工业区文件资料汇编的封面

　　（胡耀邦同志1980年7月30日的批示，在白皮书第一本，《蛇口工业区资料汇编》之一与《讲话批示指示》分类册中都能找到。)

发生在蛇口和广东清远的这两件事，均有文章曾单独披露过，但将这两个时间相近，事件发生地相近，性质亦相近的事件，纳入同一维度，进行研究，从更高的层面俯瞰这一历史事件，则是首次有文章做此类分析。

　　　　四、1991年11月，我在金庸先生家中目击异能测试

（注：此事以改革开放无直接关系，但有简接的因缘——1991年前后，气功热崛起，沉滓泛起，热闹非凡。其中固然假货不少，引起众多非议，后经热心的科学研究人员认真观察，发现确有一些事值得探索，虽然尚不知其原理和真相，似也不能一棍子打死，简单否定。）

正是在此背景下， 1991年11月，应香港异像研究会和东方古代科学研究会邀请，我陪同湖北功能人刘心宇到香港。接受香港科学家和新闻媒体的近距离观察。
在香港明报前总编辑，曾担任金庸先生秘书的王世瑜（笔名：阿乐）先生的安排下，我和刘心宇于1991年11月前往金庸先生家中，对刘心宇的异能作了一场测试。

●于是，便有了以下的一段故事——▼▼

可能是因为长年办报值夜班，金庸先生和其他老报人一样，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11月25日那天，应邀到金庸先生家，竟然是半夜12点去的。
我们十多人乘坐三辆小车顺着山道行驰了一阵，忽然向右爬坡，拐进一条窄窄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的小道。小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推开车门，夜风中有股淡淡的花草清香，仿佛走进金庸小说所描绘的那种有神秘感的静幽幽的意境里。
金庸先生早在客厅等候，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前香港大学校长黄丽松先生——原来，当天晚上，加拿大温哥华UXC大学为金庸先生颁发“荣誉教授”证书。黄校长也参加了宴会。宴会结束后，便随金庸先生来到测试现场。
在以往的测试中，刘心宇为了尽快进入状态，往往要先喝酒或喝茶。但那天晚上有点特别，刘心宇看到金庸先生客厅悬挂的清代大书法家赵之谦的书法，兴致来了，提出要与金庸先生切磋书法。
刘心宇的爱好很广，诗词、书法、金石篆刻均有一定的功底。他即兴挥毫：情游八部外，理系佛法中。
年轻人的书法赢来大家的掌声。

（注：照片摄于1991年11月25日晚，左为金庸先生，右为刘心宇先生，中间的是笔者。照片摄影：香港作家吴晓华。）▲▲ 不知是否掌声给了他勇气，测试一开始，刘心宇就要求先做难度很高的“思维传感”。
按测试程序的要求，金庸先生离开现场，进入他的书房，将门关上。他将在书房里想一句话，并将这句话写在纸条上。
此时，整个屋子静极了——
客厅的一侧，金庸先生的书房紧闭。里边，那位曾用他的生花妙笔倾倒海内外千千万万读者的“金大侠”，正将他的思维活动记录在纸上。
书房外的客厅，26岁的刘心宇，开始进入功能态，捕捉另一间房内那位67岁的老人思维的闪光。
不一会，金庸先生出来了，饱经沧桑的脸上十分平静，两手空着，那张写好字的纸条早已揣进兜里。
刘心宇真能感应出金大侠刚才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数分钟后，刘心宇胸有成竹地问金庸先生：“您脑子里想说的话，我可否对大家公布。”金庸回答：“可以。”
刘心宇便公布了答案：“您告诉我，您要出去，去的方向是英国。”
金庸微笑着点点头：“对了！”说完，还从衣兜里掏出纸条向众人展示。
金庸先生的认可，使得刘心宇深受鼓舞，他在接下来的意念停表的测验中，迅速进入最佳状态——由在场嘉宾提供石英手表测试，他在不接触手表的情况下，目视手表，先后三次用意念力，轻松自如地令秒针停止摆动。
早些天，在其他场合举行的类似测试中，他的每次成功都显得较为艰难。甚至有一次还以失败告终。
这一晚，刘心宇和金庸先生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缘。金庸先生即席挥毫，其中一幅感叹到：“今夕得见异能，喜何如之，实慰平生。”
金庸谈得兴起，还单独约刘心宇上楼参观他的佛堂密室。
离别前，座中有人跟金庸先生开玩笑，“您过去的小说，情节都是虚构的，今日见了真人表演，可以再写一部新著了。”金庸先生幽默地对刘心宇说：“我来想，你来写，用你的思维传感。”
众人都乐了，欢快的笑声在金庸先生典雅华丽的客厅里久久回荡。

这晚的人体特异功能测试，给人们留下许多思索：思维传感的机制是什么？人在思维时真的能发出某种”电波“，而这种”电波“又能被某些奇人捕捉吗？是什么力量使得石英表的秒针停止转动？人的意念有物质性吗？
在对人体之谜的探索中，香港和深圳各界人士均作了不懈努力，值得关注！

　　　　（文章刊登在1992年出版的《深圳风采》和《特区文学》杂志。其后，又编入1993年8月，漓江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奇人》一书。）

　　附录——
1993年至2025年出版的若干文集回顾▼▼

2003年11月 中国工人出版社 《记者观察》▼▼ ……

广东文学院原院长、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程贤章先生为此书写了序言， 此为序言首页摘录——▼▼

● 1993年8月 漓江出版社 《中国奇人》▼▼ 国防科学技术工业委员会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张震寰将军，1993年4月，为此书写下序言——

● 2010年8月 九州出版社 《新闻观察与思考》▼▼ 深圳特区报原新闻发展与研究中心主任胡志民，深圳电视台首席时事评论员刘和平，为此书写了序言。以下为序一、序二的首页摘录——

　　●　　

2021年8月，香港毕觉出版社《业主论坛的观察与思考》▼▼ 下图为《住宅与房地产杂志》2021年8月号发表的书评▼▼ ● 2023年9月 画册《怀念——父亲张正甫诞辰一百周年纪念》▼▼ 1965年夏，郭沫若为张正甫题写的毛泽东诗词《十六字令 ·山》选录 1980年7月，时任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习仲勋同志赴清远调研时，与父亲张正甫（后排中）等有关领导人合影。 …… ● 2024年8月 《大潮起珠江——缅怀清远经验的推动者》▼▼ ●2024年3月 《深圳三年“抗疫”历史瞬间目击》 ▼▼

（图为图书馆的部分收藏证书。）

如果将写文章比成植树，那么，不因你花的心血多、力气大，树就一定能长得活。决定树苗成活率因素实在太多了，随着时光的烤晒，大多数的树苗渐渐萎缩、干枯。所幸的是，仍有那么几株树苗，仍成活下来，且还能保持鲜嫩之色。
笔者唯一的希望——许多年之后，它们仍能经得起时光的烤晒，为多姿多彩的世界，多少留下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