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连载）毕业实习

艾君

毕业实习时间为期一年，中医6个月，西医内、外科各二月，另外二月根据实习医院具体情况在西医临床科室或门诊熟悉大致情况。实习生做得称职并不容易，一般要比正常职工付出更多的辛勤和时间。只有虚心又努力，才会得到老师的耐心教导和指点，才能慢慢理解书本上的理论知识，甚至触及老师在长期临床实践中解决问题的能力和经验。

我去实习的医院没设中医病房，主要跟着老师在门诊抄方。我把老师的方剂装订成册，珍藏了好多年。起初想着可能还有用，参加工作即转搞西医，用到中医处方的机会极少，后来纯粹作为了一种留念。我的带教老师是位上了年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在当地百姓中享有很高名望。他的方剂简明扼要、条理清楚，能够起到药到病除的作用。病患非常信任他，每天忙到下不了班。我没能总结且应用他的经验处方实在可惜。

他身旁有两个徒弟，没在正规院校进行过专业培训。年纪与我相仿，据说已带教二三年，会开些简单处方或病患复诊转方。由于我的到来，把他们冷落在了一边。他们言语不多，显得乖巧懂事。冬天室内冷，当时没有空调，他们提前大半小时到科，把煤炉捅旺，水壶烧开，老师也往往早到，泡杯茶水，及时开诊。这样，我就不好意思按时去上班了！两位徒儿不在时我会替代他们做好准备工作。老师看见总会嘱咐：别烫着手。也许我没他的徒儿们干得熟练。

老师性格温和，总是面带微笑，讲话声音低沉，边写病历、处方边简单讲解组方的药理、功效及注意事项。我按格式予以抄方，并将其讲解内容用小字注在复写下来的处方边上。晚上再按病种进行分门别类归纳整理，几个月下来积累厚厚几大本，回家时用纸箱子装回，可谓满载而归。

中医门诊共有三大间诊室，外面设有二块墙报，是中医科的宣传专栏，每1～2周更换一期。我和同伴来此实习之后，出墙报的任务便交给我们了。我从小学开始就学会出黑板报，干这些相对比较轻松。我的伙伴写得一手好字，抄写得心应手，我们两人配合默契，半天就能搞定，常常得到老师们的赞誉和好评。

在西医科室实习可要比中医累多了，特别是外科。学中医的基础没西医生好，教育见习时没进行过单独操作。但在毕业实习中，必须去西医内、外科病房各二个月，需与西医实习生完成同等的医疗任务。跟固定老师日夜班进行轮转。老师夜班后次日可以夜休，而实习生按规定得留下继续跟班，替老师写收、出院病人记录和处理本组病患的各类事务。起初我很不适应，尤其是身体欠佳的情况下，夜班次日毫无精神。

西医内科时，我的带教老师是个年轻女医生，做事风风火火的挺能干，分配到该院仅二年，临床实践经验讲解不多。某天夜班碰到一个患有“癔症”的患者，因家庭矛盾莫名其妙骤起昏迷抽搐，家属将其送来住院，我随老师忙着给她行腰椎穿刺术、拍片和抽血等检查，整整忙乎了一夜，还是诊断不能明确。直到次晨四五点钟，患者突然清醒，快速从床上跳下，瞪大眼睛惊奇问：“怎么回事？我为啥在这里？”看她思路清晰，行动敏捷，与正常人无异，悬着的心总算放下。这是我每一次见到由于精神因素引起的特殊病患。

次日，一夜没睡的老师查房后回去了，也没交代实习生必须实行24小时值班制。我以为没啥事情亦可偷懒回宿舍小睡一会。凑巧我组来了个新病人，值班老师没见帮忙干活的实习生，有点不太开心，状告到科主任。虽然主任了解情况后没说什么，但我还是觉得蛮尴尬！初来乍到就犯了这种低级错误，给人留下自由散漫的坏影响，不是滋味。

转到西医外科的遭遇更“惨”，带教老师是位性格爽朗、上了年纪的男医生，见面就给我个“下马威”。那天上班即碰到个断指患者，进手术室给予处理，他把指骨修整后让我单独缝合皮肤。自己则站在一旁沉默看着，也不教导我怎样操作。这可把从来没有握过持针器的我难住了！劳动的手皮肤厚实又粗糙，我费尽全力缝合针还是不听使唤。后来，助手护士将老师拉到一旁，讲了几句悄悄话，他才接过我手中持针器，一板一眼地讲解缝合起来。结束后有点抱歉地解释：我不知道你是学生，还以为又是托关系进来的“赤脚医生”呢！长得如此瘦弱，哪能干得了外科？

后来，我在外科实习的二个月，都是由他带教，对我蛮照顾的！比较友好。某天中午，来了大面积烧伤，已经引起感染的病患，肢体大部分用纱布绑带缠绕覆盖，由于严重炎症，处于高烧昏睡状态，身上发出阵阵恶臭。老师小心翼翼地扒开一层层绑带，耐心用药水清洗消毒，用手术刀片切割腐肉。别看老师长得三大五粗，嗓门很大，声音宏亮，但双手灵巧，动作轻柔，可谓心细胆大，心灵手巧。我在他对面做助手，熬不住频频恶心。他看我一副狼狈的“可怜”相，让我回去休息。可我是来学习，又不是来享受的！遇到受不了的情况，怎能轻易逃跑呢？终于坚持至处理完毕，直到病人转运去单人病房隔离。次日，病人热退转危为安，我有种大功告成的欣喜感。老师告诉我：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更难的还需后续细心照顾，每天换药，防止感染，每个疏忽都会让病人重蹈危险境地。

记得一次胆囊手术，从下午二点开始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在手术台前整整站立了七个多小时，不断用盐水冲，手指挖，掏出的大小不等胆石满满一弯盘。期间没有停息喝口水，如此聚精会神的工作强度，可把大家累得够呛。老师看大家提不起精神，风趣开玩笑：这胆石可是长年经胆汁精磨细琢造就的！等会拿出去给家属看看，说不定保存着能成为工艺品呢。说得大家都笑了。第二天起床我发现自己脚肿得穿不上鞋子。

每个行业都有它自己的特性和艰辛，而医学显得更加特殊。因为它面对的是生命！任何一个忽视都会造成无可挽回损失，让你追悔歉疚一辈子。在西医内、外科的短短四个月，我感受到生命至上，忘我付出的真实含义；遵纪守则，坚守岗位的重要性！作为一名医学生，在临床实习过程中，不单纯学习医学知识，更须学习老医生们严以律己，服务他人的奉献精神和崇高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