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草堂，一场虚构的雪（散文诗）

孟澄海

杜甫草堂，一场虚构的雪（散文诗）

我走进草堂时，春天刚刚到来，梅花蓓蕾初绽，诱惑着一只又一只白蝴蝶飞来，在暗香中殉葬。

成都冷，但草木葳蕤。

杜甫的石像就坐在梅树下，青瘦的脸，山羊胡子，眼眶里似乎还有忧愁，那一滴泪藏在石头里，浸湿了故国三千里江山。一个诗人被囚禁在石头的内心，春风拂过，吹不起任何波澜，我想，他的那些诗，每个词都有着沉甸甸的重量，犹如花岗岩，对抗着时间。

站在草堂前，我在虚构一场雪。

那该是渭水的雪，长安的雪，大明宫的雪，安史之乱的雪……雪好大呀，覆盖了宫阙、甲胄、枪戟、马蹄铁、烽火与烟，哀号与鲜血……盛唐走向衰落，诗人的星空即将寥落成废墟。在白茫茫的雪中，老杜骑着一头瘦弱的毛驴，摇摇晃晃，仓皇逃往成都。

后来就有了浣花溪旁的几间茅屋。

后来又是一场秋风，刮走了屋顶的茅草，把杜甫的人生和命运，吹成了绝望，地老天荒……

从那往后，杜甫守着一盏小灯，守着一颗落日般的心脏，朝向地平线活下去。他很饿，往往几天吃不上一顿饱饭。人越来越瘦的时候，诗歌的骨头却越来越硬，甚至长出了磷火，燃烧或熄灭，就连灰烬里也着汉字的青铜光焰。

是的，当下的草堂茅屋里早就空空荡荡。有人在那里设摊卖纪念品：玉珠、玩偶、剪纸、脸谱、泥人……就是没人卖诗，没人卖杜甫平平仄仄的孤独、沉郁，更没人卖大唐帝国的气韵和风华。这个时代，写诗的人还不如死在春风里的那只黑斑蝴蝶，偶尔闪现出一抹神秘的蓝。

这一天，我在杜甫纪念馆购得一本《杜少陵集》，再读，头顶上就落满了唐朝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