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漫步在鸭绿江畔——丹东游记

蒙区汉人

丹东的秋，是黄海湿润季风与长白山余脉碰撞出的诗意。这是一座非典型的东北城市，从空气里就能感受到它与别处的殊异。年均降水量970.2毫米，比沈阳多出近三分之一，让这座小城的气候比东三省的其他地区更为湿润，造就了江南风韵。 走在鸭绿江边，给人一种身在江南的错觉。不过，当你坐在饭店的餐桌边，美女服务员等你点完菜，来一句“整点白酒不？”或者“整白酒还是整啤酒？”傍晚在江边漫步，烧烤摊主对你说上一句“整点儿烧烤不？”，辽宁这个男女通用的“整”字让你确定无疑，这儿还是东北。 丹东是沿江、沿海、沿边城市，处于辽东半岛东南部，濒临鸭绿江与黄海的汇合部，北依长白山脉，南临黄海，西接鞍山，西南与大连市毗邻，东临鸭绿江与朝鲜新义州市隔江相望。 1965年以前，丹东叫“安东”。顾名思义，这个城市的名字承载着人们在战事频繁时期渴求“安定东方”的愿望。然而，战火还是烧到了这里。 　　我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从电影《英雄儿女》、《铁道卫士》、《上甘岭》、《奇袭白虎团》等抗美援朝电影故事片中，知道了丹东这个城市。 丹东是一座英雄城市，也是一座旅游城市。雄伟壮观的鸭绿江大桥，记录着抗美援朝战争的光荣历史。志愿军公园、抗美援朝纪念馆、鸭绿江断桥、明长城东端起点虎山长城、锦江山、元宝山公园等等为江城丹东这座美丽城市，增添了光彩。 我来丹东先到江边看断桥，这里曾是志愿军入朝的三大通道之一，如今桥头飘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鲜红如血。 　　站在鸭绿江断桥上，历史的风穿越时空扑面而来。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不听毛主席“不许越过三八线”的警告，1950年9月越线了。于是，1950年10月19日夜，中国人民志愿军从这座桥上开启了震惊世界的抗美援朝战争。 时任志愿军炮兵1师第26团5连指导员的麻扶摇，出征前站在鸭绿江大桥头向部队讲话（没有稿）朗诵了他创作的一首出征诗：“雄赳赳，气昂昂，横渡鸭绿江……”新华社随军记者陈伯坚改写为“跨过鸭绿江”发表在《人民日报》上。‌作曲家周巍峙看到后，当天就谱出了曲子，立即在全国传唱开来。 开始传唱时歌名是歌词的最后一句“打败美国野心狼！”不久定名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我在原绥化市政协工作期间，编写《绥化文史资料》第一集、第二集，给时任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麻新泉，写一篇建国初期他在原绥化县任工商联主席期间的回忆录。我去哈尔滨请麻老审稿定稿时，知道了创作《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的麻扶摇是他的亲弟弟。麻老还提前在哈尔滨著名饭店“独一处”定了包间，与省工商联的一位领导一起吃了一顿饺子，让我不知所措，受宠若惊。 　　断桥作为这场立国之战的核心见证，以其斑驳的钢铁身躯，诉说着那段血火交织的岁月。 这座由日本殖民时期建造的12孔铁路桥，在1950年11月8日的美军空袭中被拦腰炸断，仅存中方四孔残桥。桥身如今漆成庄重的钢铁灰色，桥头陈列的米格-15战斗机与喀秋莎火箭炮，无声却诉说着志愿军的传奇。这些功勋武器背后，是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米格-15飞行员王海曾驾驶同款战机击落击伤9架敌机，创造了“王海大队”的空战神话；喀秋莎火箭炮在1951年上甘岭战役中，一次齐射便歼灭美军800余人，被称为“炮兵之王”。 站在观景台极目远眺，对岸朝鲜新义州的低矮建筑与丹东一侧的摩天大楼形成鲜明对比。作为朝鲜第四大城市，街道上鲜见汽车行驶，着装的军人比较多，人人脚步匆匆。 漫步断桥上，弹痕累累的钢梁与扭曲的桥体仍清晰可见。抗美援朝期间这里曾是志愿军后勤补给的生命线。美军累计5391架次的轰炸未能摧毁它，中国志愿军用血肉之躯筑起“炸不烂的钢铁运输线”。凝视桥体上的弹坑，耳畔仿佛回荡着抢修队员们“人在桥在”的呐喊。 　　鸭绿江丹东江段是世界上唯一不以江心为界的界河。在断桥旁边的丹东旅游中心购票，乘坐游船，可以在一段河道靠近朝鲜一侧的岸边航行。游船在靠近朝方水域航行时，游客需遵守“不登岸、不停船”的规则，全程约40分钟。当游船进入这段朝鲜岸边，游船上的我，已经出国了。我举起在游船上租的望远镜，透过镜头，观察新义州街景，看到朝鲜妇女在江边浣衣，士兵列队行进，这种“一衣带水”的近距离观察，让神秘的朝鲜变的真实可感。 在游船上遇到一伙游客，一个偶然，我和他们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是来中国旅游的马来西亚华人，中国普通话说的相当溜。我说：“马来西亚华人很富有啊。”其中的一个人手指着丹东说：“你说的不对，这富！”看我没理解他的意思，紧接着补充一句：“中国富，中国人富。”就着这个话题，我与他们从船上一直交流到下船。他们对中国全是“赞，大赞！”看的出他们眼里全是羡慕，并且为自己是华人而自豪。我说：“你们就回来吧”。他们说：“申请中国国籍太难了！” 站在桥头，历史与现实在此交汇。断桥不仅是战争遗迹，更是一座精神丰碑。当夜幕降临，丹东的霓虹点亮江面，对岸新义州的灯火星星点点，这种跨越时空的对话，让我们更加珍视今日的和平，也更加懂得“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深刻含义。这座桥，永远是中华民族不屈精神的象征。 站在桥头，回顾那段壮烈的历史，脑海中浮现出电影里抗美援朝战火硝烟的场景，心情激荡，感慨万千，真切地感受到，我们今天的和平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换来的，拍摄几张照片做纪念吧！向英烈鞠躬致敬！ 　　傍晚的鸭绿江边，晚霞把江水映红，有白居易的诗句“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境。夜幕降临，滨江路的夜市愈发热闹，灯火通明，跳健身操的，撸串喝啤酒的，拿着话筒唱歌的……啤酒杯碰撞声与朝鲜族歌舞交织，构成这座边城最生动的市井交响。向对岸望去，灯火如萤火般稀疏，不知道对岸的人什么感想，我却有一种莫名的情感。 　　傍晚的安东老街，民国风格建筑群里升腾起烟火气。焖子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芝麻酱与虾油的香气勾住游人脚步；黄蚬子在炭火上张开贝壳，溢出的汤汁浸润着精盐；炒馇子将玉米的质朴与海鲜的鲜味完美融合。街角的朝鲜冷面店，身着传统服饰的阿妈妮端来铜碗，冰凉爽口的荞麦面搭配辣白菜与牛肉片，让人瞬间忘却深秋的寒意。 烧烤店里，朝鲜族老板用铁钎串起肥瘦相间的牛肉，在炭火上翻出外焦里嫩。“整点儿丹东草莓吧！”他热情推荐，北纬40度黄金纬度线孕育的草莓，酸甜比例精准到让人流口水。 　　抗美援朝纪念馆坐落于丹东市的英华山上，这是一座永不褪色的丰碑。纪念馆的序厅里，毛泽东与彭德怀的雕像定格在1950年的决策时刻。展厅内，杨根思的墓碑、黄继光的手雷、邱少云的棉衣残片，与上甘岭坑道复原场景形成强烈冲击。在全景影像馆，132米长的《清川江畔围歼战》壁画配合声光电特效，让观众仿佛置身零下30度的冰天雪地，感受志愿军战士用冻僵的手指扣动扳机的悲壮 　　我在一幅壁画前驻足，1950年10月19日，彭德怀率领的志愿军首批部队从河口大桥入朝，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的儿子毛岸英的足迹永远留在了这里。 馆内陈列的周恩来批件、铁路抢修工具，与凤上线（凤城站至上河口站）隧道模型，共同勾勒出铁道兵“白天炸、晚上修”，“打不烂炸不断”的运输奇迹。 　　玻璃柜锁不住硝烟，战士们背负着武器装备，在冰凌上艰难前行，油纸包裹的入党申请书还渗着体温，被火焰烧焦的半截皮带残留牙印，拼成五角星的碎布头染着血迹。当看到玻璃柜那封发黄的家书，信纸上写着“等战争结束就回家种田”，让我瞬间泪目。 　登上虎山长城，明长城东端起点的“镇东”烽火台正沐浴在阳光里。城墙外的鸭绿江水在谷底通过，让这座历经六百年风雨的军事地标，在暖阳里既流淌着历史的厚重，又闪耀着温润光芒。 虎山长城脚下的“一步跨”，鸡犬之声相闻，是中朝边境最极致的地理隐喻。这条旱季几近干涸的小河沟，最窄处仅60厘米，我方刻着“一步跨”的石碑与对岸朝鲜的岗楼隔水相望。夏季需踩着石头跨越，冬季冰面平整如镜，抬脚即可触及异国土地。此处的对岸属于新义州市郊外，朝鲜农民正在田间劳作，炊烟从房顶袅袅升起，时光仿佛在此处凝固。 　　丹东的银杏大道，是深秋最盛大的仪式。六纬路、九纬路的百年银杏，在10月下旬集体换装，金黄的扇形叶片铺就千米“银杏大道”。抗美援朝纪念馆前的银杏林里，落叶与纪念碑形成绝美映衬，仿佛历史在金黄的地毯上缓缓流淌。 当最后一片银杏叶飘落鸭绿江，这座英雄之城迎来了最静谧的时刻。江边的志愿军雕像若隐若现，此刻的丹东，稻浪金黄，正是英雄们用生命守护的模样。 　　这座被鸭绿江浸润的边城，用湿润的季风软化了东北的硬朗，用钢铁的记忆凝固了战争的创伤。当硝烟散尽，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在诉说，和平，是对英雄最好的告慰。 　　写完这篇散文，意犹未尽，我不会写诗，硬整几句吧！ 旅游在英雄城市丹东 深秋漫步在丹东大街上黄海季风与长白山絮语在北纬40度编织成湿润的诗行鸭绿江水漫过江南的婉约似乎走在烟雨水乡一句“整点啥”又把我拽回东北的热辣滚烫 断桥上弹痕是历史的指纹钢梁已经凝固成中国脊梁1950年的风仍在吹吹着志愿军的脚步吹着如今的和平景象吹着志愿军战歌在岁月里回响吹着“人在桥在”的呐喊在岁月里回荡 游船划过界河的涟漪对岸的士兵与浣衣女构成神秘的剪影一片天空下整成两种模样马来西亚华人的赞叹亲切的乡音让“中国”二字在江面上泛起自豪的波光 老街的烟火升腾焖子在铁板上歌唱黄蚬子张开贝壳释放大海的鲜香阿妈妮的铜碗里冷面辣白菜勾起乡愁战士在严寒下扣动扳机的坚强定格在历史课本上 纪念馆的玻璃柜锁不住滚烫的体温半截皮带上的牙印油纸包裹的入党申请书泛黄的家书染血的胸章每一件展品都在诉说和平的重量纪念塔前久久注视恍惚间出现字迹一行细看原来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前辈教国人如何挺直脊梁 虎山长城的烽火台凝视着一步之遥的对岸炊烟升起银杏大道撒下的金黄铺满英雄走过的路每一片落叶都是无声的勋章 当最后一片叶子飘进鸭绿江的怀抱边城在月光下安睡志愿军的雕像守望着稻浪金黄这盛世那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最美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