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深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中帆七镜民宿的庭院,仿佛天空在投递泛黄的信笺。三十五枚迟到的邮戳,轻轻叩响铺满青苔的记忆之门。我们互相辨认着彼此眼角的褶皱,却从对方瞳孔里打捞出四十年前未褪色的倒影——那个在笔架山下晨读的少年,那个在高洋农场插秧时偷抹眼泪的姑娘,此刻正从岁月的褶皱中探出头来,将银发染成月光。</p><p class="ql-block">三位老师坐在银杏树下,白发垂成三条静谧的河流。我们忽然变回那些在课桌下传纸条的孩子,当“胖头鱼”的绰号划破空气,将军肚里晃荡的不再是偷藏的枇杷酒,而是四十个春秋酿成的琥珀光。</p><p class="ql-block">暮色将四十九道影子拓印在粉墙上。有人解开定制西服露出磨破边的校徽,有人从名牌包深处掏出卷边的《新华字典》,当老班长展开纪念册,泛黄的纸页间忽然飞出当年的誓词——为教育崛起而读书的呐喊,震碎了水晶吊灯里结网的流年。</p><p class="ql-block">我们举杯饮下四十载窖藏的悲伤,各自藏起一枚银杏叶,把它夹进孙儿的童话书里。山门外,月光正把碎叶锻成金箔,铺就一条通往春天的铁轨。那些未及诉说的往事,会在某个失眠的深夜突然发芽,长成黎明时分窗台上沾露的十四行诗。</p><p class="ql-block">风起时,满院金叶沙沙作响,像四十年前全班传阅的课堂笔记。我们郑重写下人生的下半阙:把记忆串成风铃,将皱纹舒展为迎春的沟壑,让每根白发都成为接通往事的银线。毕竟在岁月这本厚重的书里,我们始终是那批未曾毕业的学生,而每一次重逢,都是命运批改的鲜红对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