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维新运动后期,我国出现了一批以“教科书”命名的教材,其中1901年兰陵社出版的张相文编《中等本国地理教科书》,为<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国已知最早既具备现代意义教科书特征,又命名为“教科书”的教材。</span>1902年,文明书局出版蒙学教科书系列,为<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国最早的系列分学科教材。</span>这些教材虽然并不完全具备现代意义教科书特征,但却开启了以“教科书”命名教材的先河,至癸卯学制后商务印书馆《最新国文教科书》的出版,不但<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确立了现代意义教科书的体例,而且开启了教材的“教科书时代”</span>。而在此之前,我们对教材的命名,有教材、课本、功课书、教本、读本、讲义等名称,而现今常用的名称主要有教材、课本和教科书,他们之间又是怎样的关系呢?</p><p class="ql-block"> 我们平时说起教材、课本和教科书,常常笼统<span>地</span>认为他们就是同一个概念。而相关资料的一般解释为,“课本,通俗<span>地</span>说就是在学校使用的书籍,也叫教材或教科书,它是教师教育学生的蓝本”。如果只是建立在日常使用基础上的理解和使用,这样理解并无问题,但若是作严谨的学术研究,就会发现上述定义并不准确。</p><p class="ql-block"> 我们首先探讨课本和教科书名称的由来。</p><p class="ql-block"> “课本”的名称,从实物遗存看,最早可以上溯到乾隆五年(公元1740年)的《初集启蒙》和乾隆十年(公元1745年)的《四书朱子本义汇参》,两书均为清乾隆时期著名学者王步清编纂,原著的每一页版心位置,都印刷有“家塾课本”和“课本”字样,这也是我国在教材实物中能找到的,最早出现的“课本”名称。且“课本”的名称,用汉语可以解释清楚。东汉许慎《说文》中解释,“课”,试也。“本”可以理解为“基础的”、“根源的”,即“根本”和“规范”的意思,综合两字的解释,可以将现代意义上“课本”的涵义,简单概括为,课本就是学生学习所使用的蓝本。课本的名称及内涵,是我国传统文化所固有的一部分。</p> <p class="ql-block"> 而"教科书"的名称,其形成过程则比较复杂,其相关的说法,主要有以下五种:</p><p class="ql-block"> 一是基督教组织命名说。1877年5月,第一次在华传教士大会在上海举行。大会规范了教会学校的教学内容,并成立了“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中文名称为“益智书会”。这里的“教科书”名称,是由英文“textbook”直译而来,我们现在追溯“教科书”名称的源头,许多学者认为就是源于“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但“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这个翻译名称是当时就有,还是后期“教科书”名称出现以后才附会而成,还需再行考证,因为当时并无通行的“教科书”名称,如果将“textbook”翻译成教材、课本,也一样说得通。在此作如下分析:第一是从中文名称“益智书会”来看,<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既然已有中文名称,完全没必要再另取一个“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span>,而“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也不是由“益智书会”改名而来;第二是“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成立以后,所有编纂出版的教材,<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都没有以“教科书”名称来命名</span>; 第三是这些涉及自然科学类的教材,在学科选择上,则是由每个传教士选择其个人所熟悉的领域各自编写,相互之间没有关联,<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书名也没有统一冠名为"教科书"</span>,更不是按照学制规定的修业年限,分年级、学时系统的按册编写,没有一个统一的系统。第四是并不能确定英文名称中的“textbook”必须翻译成“教科书”。第五是<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从1877年到1900年的二十多年间,我国并未见以“教科书”命名的教材。</span>综合分析该机构组织在该时期出版的教材,只能说是在对该机构的名称翻译中,第一次出现了"教科书"这个新名词,而所出版的教材,既没有将其称为"教科书",也不具备现代意义上教科书的特征,和后期真正现代意义的教科书基本没有传承关系。综合分析,“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中“教科书”的名称,应该是在“教科书”的名称出现以后,有学者发现原中文名称“益智书会”并不贴切,故将英文“textbook”追认附会为“教科书”,另取“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一名来称呼该组织,并得到广泛认同,无意中将该组织英文追认附会为“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成为现今追溯“教科书”名称起源的追溯点之一。</p> <p class="ql-block"> 二是《字义教科书》说。据陈学恂编《中国近代教育史料参考资料》记载,上海江南制造局钟天纬受盛宣怀资助,"创办上海三等公学,用新法教授。1898年与朱问漁……立学会于格致书院,谋改良教育。……曾编《字义教科书》,(又名《蒙学镜》)"。许多学者认为,这是我国已知将教材命名为"教科书"的第一本书。<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字义教科书》只是《蒙学镜》十二册中的其中一册,实物显示原书只有“字义”两字,属后期误传为“字义教科书”</span>,且其余的十一册也不是以"教科书"命名,是书只能算是传统教材向现代意义上教科书转变中的过渡性产物,和“教科书”名称无关。</p><p class="ql-block"> 三是《中等本国地理教科书》说。是书由我国现代地理学的先驱、教育家张相文编著。张相文根据自己多年来积累的现代地理学知识,于南洋公学任教的第二年,编著了两本地理教材并先后出版,1901年出版了《中等本国地理教科书》,其编辑体例中已经出现了"凡例"、"目录",且按章编排,使用了"第某课"体例,还有了课时概念,从己见史料看,这是教材史上的第一次。而且有了版权页,且版权页的要素已经有了初版及再版时间、作者、发行所、定价及"著作权所有"的标识。当时发行量达两百万之多,可见影响之大。只是当时未设学制,未能按学制规定的修业年限编出分年级的教材及教授书,在版权页的诸要素中,也只是缺了是书一套几册全的信息。但从总体看,<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已经基本具备现代意义上教科书的雏形</span>。学界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教科书"一词为张相文首创,张相文本人也曾著文说"<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教科书之名词现已普行于学界,然出现于中国则自余之《中等本国地理教科书》"</span>。以上信息为学界所公认且未见异议。</p><p class="ql-block"> 四是日本舶来说。“教科书"名称在我国的集中出现,时间均为1895年甲午战争之后不久,该时期为我国全面向日本学习的一个特殊时期,大批学生留日,许多日本的教材几乎不加删减选择,就被我们翻译过来直接使用,从己见的日本教材看,采用"教科书"命名的教材,至少可上溯到明治25年(1892年)。至1901年,日本使用"教科书"名称的教材已经十分普遍。从时间上看,在华传教士组织"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的出现及日本出版的教科书,都要早于1904年我国出版的第一套教科书。至于日本为什么采用“教科书”这个名称,是否受到在华传教士组织于1877年提出的"学校与教科书委员会"名称所影响,现在已不得而知。我们现在从时间和实物史料推测,张相文当时受到影响的可能性很大,另外从张相文前述中"然出现于中国"一句,也可理解为他已经知道外国有了命名为"教科书"的教材,但由于相关史料的不足,对上述观点还难以形成定论。</p><p class="ql-block"> 五是我国传统文化自有说。商务印书馆元老汪家熔在《民族魂-----教科书变迁》一书中,对"教科书"名称的由来,认为<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是"因为我国传统女学有"教科"一词,所以"教科书正是我们的名称"。</span>但在我国传统教育中,尚未见以“教科书”名称命名的教材,也未见其它相关的史料记载,长期以来也未能看到相关的上述实物遗存,致使绝大部分学者均倾向于日本舶来说。但近期笔者有幸找到了汪家熔先生所说的实物,即<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蓝鼎元先生所著《女学》,诚如汪家熔先生所说,是书封面确实印有“教科书”和“读本”字样,</span>是书的刊印时间为“康熙壬辰年(公元1712年)”,经专家鉴定,虽意见尚不一致,但该实物内容却与前述汪家熔在《民族魂-----教科书变迁》的观点相印证。至于为何将教材称为“教科书”,以著者的理解,应该与我国传统的科举制度有关,教科书之“科”,就是指科举,本义应为教授科举考试的教材。需要注意的是,该遗存只是证明了“教科书”的名称源于我国,但它和后期出现的“教科书体例”在体例上并不一致。</p> <p class="ql-block"> 综上所述,<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教科书"名称和体例的形成,经历了一个名称上渐趋统一、概念上逐步趋同、体例上逐步规范的过程。我国早期可能出现过“教科书”这个名称,但和现今的“教科书”内涵并不相同,且与孟子的“教育”一词一样,并未连续沿用。</span>直到近代吸收、消化西学时,中日两国各自创造了一批新的名词,且互相借鉴,而“教科书”一词的出现,则是日本早于中国,该词是在我国传统文化深厚底蕴的基础上,经外部现代文明的催化所形成。但要注意到,<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教科书”一词只是作为教材的名称传入我国,并无固定的涵义,而1904年商务印书馆出版《最新国文教科书》之后,“教科书”一词的涵义固定为改集中识字为随课文识字,以分学科、分年级、定学时、教材配教授书、课文配插图,教材编纂遵循由易到难、由简到繁,循序渐进原则为主要要素的体例,且一直延续至今,开启了我国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教科书新时代。</span></p> 课本与教科书两者之间既有相同之处,亦有不同之处,<font color="#167efb">相同之处在于两者都是指学生学习用的蓝本;</font>而不同之处主要有两点:一是从时间上讲,课本的名称从实物资料可上溯到1740年的《初集启蒙》和1745年的《四书朱子本义汇参》,这也是我国在教材中能找到的最早的“课本”名称。名称用汉语能清楚准确的解释其本意;而“教科书”名称出现在教材上的时间为1712年的《女学教科书读本》,而现代意义上教科书体例的确立,则最早见于1904年的《最新国文教科书》。其名称涵义的解释在学界尚未形成共识,在学术上需将教科书名称和教科书体例加以区分;二是从内容上来讲,1905年以前科举时代的课本(科举与学堂教育并存的短暂交叉期不计)内容为单一的四书五经,而商务印书馆于1904年出版《最新国文教科书》,才标志着现代意义上的教科书时代正式开启,其特点如前所述,是以分学科、分年级、定学时、教材配教授书、课文配插图,教材编纂遵循由易到难、由简到繁,循序渐进原则为主要要素的体例。该体例并不是当时规划设立,而是经后人总结并约定俗成,成为有固定涵义的教材编纂体例,即“教科书体例”,该体例增加了教材的系统性、使教材逐步走向规范化、标准化,一直沿用至今。 综上所述,我们将教材、教科书和课本的关系概述如下:<font color="#ed2308">教材,是教学活动中所使用的基本材料,它包括了学生学习所用的蓝本和教辅两大类。学生学习所用的蓝本,是指名称为课本、教科书、功课书、教本、读本、讲义等学生学习所用的蓝本资料,而教辅则是指教授书、复习资料、文集、尺牍、教科图、掛图及其他相关的教学所用辅助性工具。</font><br> 除了课本、教科书作为教材名称之外,还有功课书、教本、读本、讲义等名称,其中<font color="#167efb">功课书、教本与课本的涵义基本相同,可以按“课本”的涵义去理解。而“功课书”作为教材名称,主要出现于维新运动时期前后,流传不广,癸卯学制之后就几乎没有再出现。“教本”则自癸卯学制至新学制均有出现,就其体例看,有些符合教科书体例,而有些则不完全符合;讲义一般是指教师教学所累积的备课资料,多为随教随编,可以理解为未经整理编纂的教学备课资料。而“读本”的名称则是借鉴了东、西洋的理念,尤其是日本“读书科”的“读本书”理念,在我国是以文明书局《蒙学读本全书》为标志,将“蒙学读本”的体例固定为以识字、读书(阅读)和作文为教学目的、以传统文化和身边事物为课文内容、以浅近文言为语言表现形式的体例,即“蒙学读本”体例,短暂流行之后即为教科书体例所取代。</font><br> 功课书、教本、读本、讲义这些教材名称现今已不常用,我国现在需要厘清的,主要是教材、课本及教科书之间的关系。综前所述,<font color="#ed2308">我们可以将所有的教科书都统称为课本或教材,而不能将1904年之前的传统课本,及不符合现代教科书体例的教材称为教科书。</fon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