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栋的海南记事（二）

齐峰岚

我叫郭俞希，小名栋栋。妈妈说，“栋”是栋梁的栋，木字旁加个东方的东，这字她最会写，一笔一划都藏着对我的期许。

一、绿皮火车上的初旅

2024年10月15日，沈阳北站的风裹着秋凉，我攥着奶奶的衣角，第一次踏上Z384次绿皮火车。跟着奶奶出远门的行李堆成小山，同行的还有小姨奶、王姨奶、大姨奶和邵爷爷——小姨奶是奶奶的妹妹，大眼睛，笑起来眼尾像弯月亮，其他人虽第一次见，却因奶奶熟络的招呼，很快成了火车上的“自家人”。



车厢里的硬板床晃呀晃，我乖乖坐在下铺啃苹果，总有人夸“这孩子真省心”。后来才知道，这张下铺是小姨奶托了人情才调到的。每到饭点，就有热气腾腾的餐盒送过来，王姨奶住在隔壁车厢，小姨奶总端着饭盒穿过好几节车厢送饭。我跟着跑，邵爷爷就变戏法似的掏出奶片，酥酥甜甜的奶味，成了车轮声里最暖的记忆。

二、跨海轮渡的小插曲

17日下午，火车突然“断成几截”，哐当哐当滑进轮船肚子里。我贴着车窗看海浪拍船舷，正新奇着，却发现王姨奶他们的车厢没跟上来——小姨奶留在那边帮忙搬行李，我和奶奶抱着包袱下车时，谁也没注意到我的小帽子还躺在铺位上。直到三天后在琼海整理衣服，奶奶才一拍大腿：“哎哟，帽子落火车上咯！”我倒不觉得可惜，反正海南的太阳那么大，戴不戴帽子都是暖烘烘的。

三、万泉河畔的烟火气

海口站外，一辆小汽车载着我们驶向琼海。兆和·万泉椰风小区的6楼，王姨奶下厨，她的厨房飘着椰子油香，番茄炒蛋酸甜开胃，清蒸鱼的汤汁能泡半碗饭。可我偏要犯懒，端着碗往沙发上蹭，奶奶举着筷子瞪眼，王姨奶却变魔术似的掏出果冻和小饼干：“栋栋吃完这口，就给你放动画片。”前几日我还端着小客人的矜持，几天后就把她家抽屉翻了个遍，抱着玩具给奶奶“讲课”，气得奶奶说我越来越皮，王姨奶却在一旁笑还给我往饭碗里夹排骨。

住了几天，奶奶说不能总麻烦人，我们搬到对面9号楼402。新家有大大的落地窗，可夜里蚊帐外总传来“嗡嗡”声——海南的蚊子比东北的厉害，专挑脚踝咬。奶奶系着花围裙做饭，小姨奶帮着择菜，我坐在小凳子上边剥蒜边玩，阳光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地砖上，像幅会动的画。

四、暴雨里的五岁生日



10月29日，我五岁啦！可琼海的雨从早到晚没停过，小姨奶说粤丰酒家的包间早就订好，妈妈在网上定了蛋糕——原本想要我最喜欢的奥特曼，因为琼海没有，换成了蓝白相间的哆啦A梦，奶油上的铃铛还会晃呢！下午三点，五位老人撑着伞陆续赶来，店里的老板，厨师也来祝贺，他们那些在店里玩耍娃娃跑过来和我在雨声里唱生日歌，蜡烛光映着湿漉漉的玻璃窗，突然觉得，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孤单。

散席时天快黑尽，雨丝变成豆大的雨点。我们刚冲进单元楼，雨水绸带般顺着马路往小区里灌。夜里停电，我的小风扇成了“救命灯”，微弱的光里，奶奶搂着我听水涨的声音——先是漫过汽车轮子，再爬上一楼窗台，最后“哗哗”拍打着防盗门。小区里有人举着手电筒泼水，可水越涨越高，后来大家都累了，也挡不住了，索性趴在阳台上看“水景”。奶奶说，这是洪水，我却闻到她身上的花露水，听着窗外的雨声和远处的狗叫声，迷迷糊糊睡着了。

五、洪水退去的晨光

第二天停水停电，楼道里全是湿漉漉的叹息。奶奶抱着我站在阳台，看楼下的积水变成浑浊的湖面，小汽车像漂浮的玩具。小姨奶却像会魔法：第三天傍晚，她拉着一拉车蔬菜水果爬楼梯，兜里装着手电筒和蜡烛，还抱着一盏应急灯。“超市囤的，菜贩子那买的，邻居家借的。”她擦着汗笑，头发上还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滴，奶奶煮了土豆粥，我们就着榨菜吃，应急灯的暖光里，小姨奶讲物质储备的经过，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树叶上的水珠滴在积水里，叮咚作响。



后来洪水退了，小区里的人互相帮着扫泥、修电路。我跟着奶奶在楼下踩水洼，看邵爷爷现在车棚下为他人手机充电，王姨奶看她小菜地里被泡的黄瓜苗从。海南的太阳又出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终究会变成我记忆里一块湿漉漉的拼图——拼着绿皮火车的摇晃，拼着哆啦A梦蛋糕的甜，拼着小姨奶爬楼梯时的喘气声，拼着王姨奶的口红，邵爷爷那漫溢奶香的奶片，还有奶奶抱着我在黑暗里说的那句：“栋栋别怕，咱们在海南，有好多好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