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万山岛的浪花

万重山

　　我在珠海大万山岛当兵，驻地的山坳下，就是著名的风景区大万山岛浮石湾。奔腾不息的太平洋浪花撞击鹅卵石、撞击陡峭的山崖，发出澎澎的响声，像是战士出征的战鼓。

　　致敬，大万山岛；致敬我的战友！六十年的峥嵘岁月，那军旅的生涯，始终难以忘怀！

　　十八岁从故乡浠水县应征入伍，那青涩永远镌刻在我书桌上的镜框里。

　　我们浠水县巴河区巴驿人民公社的三十六位新兵，有一位去了昆明军区，有一位去了第一守备区担杆岛，有一位去了四守备区的荷包岛，其余三十三位在大万山第二守区。

大万山岛上的浪花

暮色从海平面漫上來时，我总想起那个被锣鼓声惊醒的黄昏。三十三双崭新的军靴叩响大万山岛军用码头的瞬间，咸湿的海风掀动我们尚未缀上领章的衣领，像无数振翅飞翔的海鸥。盘山公路在暮色里蜿蜒成一条灰绶带，军用挂包与搪瓷缸相撞的叮当声，是年轻胸膛里跃动的鼓点。

　　那时的盐花，总在黎明时分悄然绽放。正步踏碎朝阳下的操场，汗珠沿着脖颈滚进草绿色的领口，待日上三竿，军装的后背便结晶一幅银白色的地图。

傍晚，新兵们趴在礁石上晾晒衣襟，看盐粒在暮光中闪烁如星子坠落，海风一吹，籁籁落进浮石湾的浪花里。班长说这是大海颁发的的勋章，比任何绶带來得诚实。

　　浮石湾的夜潮是最温柔的摇篮。我们裹着泛潮的军被，听浪花在礁石上摔碎成千万片月光。某个月色清朗的夜晚，湖北兵哼起“洪湖水浪打浪”，三十六个声音跟着和起來，把这家乡的曲调揉进海鸥的梦呓。歌声漫过岗哨，惊醒了沉睡的相思树，把相思送向远方。

　　昨夜整理书櫃，从泛黄的笔记本里飘落一枚枯叶，叶脉里还嵌着六十年前的盐晶。窗外的樱花正把它的蕊投向春风，而我的耳畔响起湿漉漉的集合哨——原來浮石湾的浪从未止息，它一直在我的血脉里涨落，将十八岁的星光，永远泊在记忆的军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