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情缘（小说）

清风徐来

作者、摄影/清风徐来

桃花情缘（上）

（一）

我的家乡在离胶东半岛腹地昌阳市中心南五里处，一个叫高埠的小村庄。小村庄山青水秀、气候适宜、四季分明，这应时盛开的花朵绚丽浓艳、素洁淡雅各有千秋，在这争奇斗妍的群芳里，我对桃花却情有独钟。打我记事起老家门前的篱笆院内便栽有两棵大桃树。每当春风吹过，细雨飘来，清明过后，桃花便在睡梦中醒来，一朵朵粉红色的桃花绽放在枝头，宛如繁星点点，绚丽又迷人。在我整个朦胧的幼年里，每当在这花开时节，大我二岁的姐姐总是牵着我的手，在门前篱笆院内的大桃树下一起仰着童真小脸，看着桃枝上的花朵从吐蕾、绽放到落英，无论那个阶段桃花总是那么美，美得使人心醉。从幼年那时起，在我心灵中便认定桃花是世上最美的花；桃花是粉色，粉色便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

随着年龄增长我对桃花的感情越来越浓厚，对粉色越来越喜爱。从儿时记事起到如今，每年春天我无论身处何地，从未间断过去欣赏娇娆妩媚的桃花。

儿子和儿媳都在青岛工作，八年前我也随他们来青岛一起居住。离居住的小区不远处，有座风景秀丽的小山叫双岭山，山北坡有一条从山底自西向东弯弯曲曲可达山顶的小路。小路的南边从山底到山顶一直很陡峭，在悬崖和乱石缝中生长着许多的松树和刺槐树没有杂树。小路北边坡度较路南要少得多，起始杂树荒草丛生，在接近山顶处有一大片山坡较平缓也没有杂树荒草，只有无数棵高矮不齐、树龄不一的野生桃树，这处山坡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桃林。当每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节，居住在附近的人们便纷沓而来欣赏桃花，游人在树与树之间踏出了许许多多交错相通的小径。自来青岛居住后，每年当桃花盛开的时候，我都要来这里享受和煦春风、欣赏妩媚桃花。

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我人在不知不觉中步入古稀之年，时间在不经意中便滑入二O二四年四月中旬，这是本地欣赏桃花的最佳时节。今天早饭后我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双岭山欣赏桃花。昨夜下了一场霏雨，今晨雨过天晴霞光满天。现在是惠风和畅，阳光灿烂，步入这山间的小路中，顿觉精神愉悦、神清气爽。来到桃林，只见“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一群群一对对游人有说有笑，穿梭于桃林中，嬉戏、拍照在桃花间。站在树前无论抬头仰望或低头俯视，但见那朵朵桃花在雨后更加娇艳，晶莹的水珠滚动在花瓣上，闪耀着太阳的光辉，那片片花瓣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娇艳妩媚、楚楚动人。整个桃林都充满了无限生机和活力，使人心旷神怡，飘飘然，恍入仙境。此情此景我想起周朴的一首诗：“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苔。”，光阴易逝，人生一瞬，古稀之人更应珍惜这短暂的韶华，不负这明媚春光，不负这妩媚的桃花。我知道桃花的寓意是爱情、青春、美貌，但这一切都是年轻人的专利，我这古稀衰翁怎可言爱情、道美貌？！为避免尴尬，我趁年轻人不在现场的空当，赶快用手机自拍了一张背景是桃花盛开的写真照片以作纪念。

正当我陶醉于娇娆的桃花时，从桃花丛中转出一位穿着唐服、披着长发、脸蛋俊俏的姑娘从我身边轻盈地走过，身后撒下了一串优美的歌声：“你就是那桃花姑娘，你就是我心中的月亮，因为你我拥抱爱情，因为你我记住了故乡……”。这娇艳的桃花，这美丽的姑娘，这优美的歌声，瞬间勾起了我锦瑟的年华、我心中那朵最美桃花的回忆：

（二）

一九六九年的深秋，我们高埠四年级全班二十几个同学稀里糊涂直接升入校址在田家庄的‘田家庄联办初中’。早上临行时教我们的高老师说，本来小学应该读五年再升联中，但我们村小学老师和教室都不够用，不得不叫你们提前一年多上联中。我们班的同学到联中后被分插到到两个排，这两个排的原同学也不知道比我们高几级。我插在了六九二排。上课前在教室外遇见了一位陌生女同学，她脖子上系着一条粉色线围巾；身后飘荡一对几近齐腰用粉色头绳扎束的麻花辫；新月似的眉毛下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粉红的的双腮上镶嵌一对酒窝；樱桃似的小嘴；嘴角微微上翘；上身着一件浅蓝底配粉色碎花的棉袄，下身着深灰色长裤。我惊讶，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姑娘！看这美貌、这妆伴简直就是一朵正在绽放的桃花！这那里是人间的妙龄少女，这简直就是上天精心雕刻的艺术品啊！

由于排里多了些插班生，就需要重新安排座位，那位陌生女同学她恰巧排在我的座位前面。排里做完排位后，全体同学起立共唱歌曲《东方红》，接着上了一节课的《天天读》，便放中午学了。下午在班主任李老师教唱完京剧样板戏《红灯记》中铁梅的一唱段后，便是课外活动时间，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到操场自由活动，我未随众仍坐在座位上从书包拿出借来的《千家诗》准备读几页。我抬头瞅了一下前桌那位漂亮的女同学，她正趴在桌位上翻看一本已经破烂不堪的小说《新儿女英雄传》。这时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鼓足了勇气问了句：“哎！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她扭过身子满脸微笑地答道：“我叫史红雨，你叫我红雨吧，若干同学朋友都喜欢这样称呼我。请问，你呢？”我答道：“我叫高余瑾，是离这学校西三里高埠的，非常高兴认识了你这位貌如桃花的女同学。我自小就和我姐一样都喜欢桃花，我姐和桃花一样得漂亮，现在见了你，我就感觉和见了我姐、桃花一样得亲切。”红雨接着说：“你也喜欢桃花？我也自少就非常喜欢桃花，在小学时我名叫史红花，去年春刚上联中老师就教过我们毛主席“红雨随心翻作浪”这句诗，才知道桃花的雅称“红雨”，我就把名字中的“花”字改作“雨”字，因喜欢桃花也就喜欢粉色衣物了，真巧了，我们刚刚认识第一天便熟知彼此都有爱文学、爱桃花的爱好。”经交谈得知红雨是离学校东二里地刘家庄的人，岁数和我姐姐一般大，我便说道：“你名叫红雨，红雨是诗人对桃花的雅称，我认为世上最美丽的花是桃花，你也喜欢桃花，我以后就叫你桃花姐吧！”红雨一听先是“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悄悄地说：“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我也认了你这弟，但千万不能在别人跟前叫桃花姐哟，你只能在私下里叫，好吗？”我立马答道：“好的，我的桃花姐！”我们二人开心地笑了起来。从那以后我们常在课间、自习课中有事无事互相搭话闲聊，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彼此的好朋友。

数九寒天说来就来。一天早晨，凄冽的西北风卷着雪花，我们早早来到学校。教室的门朝北，门被锁着，我们在教室外冻得瑟瑟发抖哈着手跺着脚等着，但一直没有人来开门。教室最西边窗上的一扇破玻璃窗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掉了，我和其他男同学实在耐不住寒冷，便轻松地从窗口爬进了教室避寒。女同学想爬窗进教室没有人帮忙就不容易了。我在教室里的窗前往外望去，见红雨正冻得瑟瑟发抖，我便伸出手示意拉她一把。她面带微笑连续左右摆了摆手。我明白她的意思，怕其他同学笑话，宁肯在室外挨冻，也不敢叫我帮忙。一直等到班主任来用钥匙打开了锁，她才和其她女同学进了教室。在她摆手的时候，我发现她手背上有冻疮。我书包里有一副姐姐给我结的粉色露手指半截毛线手套，那手套因是粉色的怕男同学们笑话，就一直没敢戴，现在正好送给她得了。趁课间没人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地把手套塞进她的书桌洞里。上课时，她发现了手套后，回头对我会心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过了一段时间，她送我一双用手针插的鞋垫，鞋垫图案是一枝盛开的桃花。

有一天上自习课老师不在，我正在聚精会神练写字，突然好像有一条鞭子抽在我脸上后又落在我书桌上，我一看是红雨的辫子。红雨可能知道辫子打我脸了，她一转头辫子也随即滑落我的书桌下，然后关切地说“打疼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是我辫子落在我桌子上，我随手向身后一甩，打着你了，真对不起了！”我笑了笑说：“不妨，不必介意。”打那这事后，只要老师不在这事便时有发生，但再无抽我脸上，只落在书桌、课本上，偶尔打在我写字的手上，我总是悄无声息地把她辫子推下书桌下，认为她有向身后甩辫子的习惯。直到有—天自习课我在正规地抄录《唐诗一百首》，我不经意间发现她先向后看了一下，然后把辫子向后一甩，准确无误地打在我写字的手上，笔一歪，这个字就写臭了，我假装不知。我发现这个秘密后，只要发现她是故意的我就抓住辫子不放，待她求饶。她总是回头吐一下舌头做个鬼脸吓唬我，我便心情愉悦地乖乖松手。

欢乐的气氛中，不知不觉纯真的知己朋友情在我们心里渐渐萌生。

（三）

欢乐的日子总是感觉过得那么快，转头间，一九七一年的春节过后又开学了。在开学的第一天里，学校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将我们六九年深秋那些插班生分散到下一级六年级的四个班中，我分在了六年级二班。红雨不是插班生自然而然地升入七年级二班。

我与红雨不在同级同班里了，以后一块儿学习、劳动、活动的机会没有了。在校园里遇见时，怕同学们指指点点我们只能以点头示意。清明节前一天，红雨叫她同村发小现在与我同班的女同学班长魏淑平捎来一张纸条。纸条上说，这个星期天她要到我村女同学王静家去玩，叫我不要外出在家等她。我知道她和王静是很要好的朋友，她也知道王静家和我家是邻居。我心里非常明白她是以找王静为借口实际是找我玩。

星期天这天，正是我村东小河边桃树花开最盛的时候。红雨早早来到王静家，在王静的陪同下来到了我家。她脖子上系得还是粉色围巾，长辫子还是扎粉色头绳，着一件浅蓝色点缀粉色碎花的上衣，我招呼她俩在炕上坐下，然后端出炒熟的葵花籽、花生，便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我们三人谈笑风生，说学校趣事，谈同学新闻，回忆在一起的美好时光，话越说越多，越说越投机。不觉吃午饭的时间到了，王静妈来叫她俩回家吃午饭，也叫我同去，我找个理由推辞没有去。

刚吃完午饭不大一会儿，王静和红雨又来我家，王静说红雨这就要回去。不用说红雨的意思就是让我去送她，这点王静心里也非常清楚，便借故有事让我去送送她。刘家庄在高村的东面，我领着她走从高村到刘家庄最近的小路，说是小路其实不是路，是我村上联中学生为贪走近路走出的小道。那小道穿过社员自留菜园地后，走下小陡坡，便是小河西岸。小河弯弯曲曲自东南方向流来，西岸边有一块约高出水面三尺的天然巨石，小河水遇到巨石后打了个旋，旋出一小水潭后，向东绕开巨石又向北流去。那巨石西边插入陡坡之中，东边上面较平坦，能同时坐下五六个人。水潭西岸有一棵垂柳，柳条垂下水面，紧挨巨石的西北方向野生着三棵桃树。河东岸有一片金色沙滩，连接沙滩的是沿河一大片柳树林。春秋季小河流窄水浅，为上学贪走近路，总有人向巨石东边的河流中扔四块石头，约一步一块，搭成“漫桥”，这样就可以不用脱鞋轻易地踩着石头过河。过河后土地是外村的，没有留收庄稼的路。上学去就得踩着田埂走，田埂尽头是一片山枣树林，转过山枣林，便并入向联中、刘家庄的正道。我在前面引路，穿过社员自留菜园，走下陡坡来到小河西岸巨石上。

我所以将送别地点选择在小河西岸，是因这里环境寂静，除去学生上、放学时间平常没有人来。这里不但有小河流水、杨柳婀娜、鹅鸭戏水的自然美景，主要这里还有我们俩共同喜欢的娇艳桃花。

我们并肩站在河岸那块巨石上满怀深情仰望着正在盛开的桃花。枝头上的朵朵桃花在春风中犹如粉色蝴蝶在翩翩起舞，又宛如粉色的精灵在欢快地歌唱，花瓣微微颤动，仿佛是姑娘的脸庞在绽放笑容。朦朦胧胧中，我眼前绽放的桃花是红雨脸庞，红雨的笑脸又幻变成绽放的桃花。此情此景，我的思绪又飘飞到童年、我家门前的篱笆院、娇艳桃花丛中的姐姐……。几声布谷鸟啼鸣把我从梦幻中惊醒，见红雨仍在聚精会神地在欣赏桃花。我悄声说：“桃花姐，我们坐下再欣赏一下这里优美的风光吧？！”红雨回过神来说：“好的，我们坐下再欣赏这里的大好春光。你看这里多美啊！小河流水、杨柳婀娜、黄莺啼鸣、桃花飘香，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我想天堂再美也不过如此吧？！怪不得你选择在这为我送别，这里的春天太美了，真得可以使人流连往返哟。”我们面南各双手抱膝肩并肩坐在大石头上，海阔天空地聊了起来。眼前清清河水泛着银光自远方流来；嫩绿的春丝，轻拂着水面，展示着它的柔美与恬静；身后的桃花倒影在水中，更展现出它的妩媚动人；我俩的身影在水中晃动，更多了些如梦似幻的神秘感。不时有成双成对燕子飞来，在河边啄完泥又匆忙飞去。小河上不时地游来三、五只鹅鸭在水中追逐、戏水，小河对面柳林中不断传来布谷鸟的啼鸣。身临此地，如同置身于桃花源、图画里，心灵不自觉地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中。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西边的天空上燃起了一片晚霞。清明虽过，但傍晚春风还是带有凉意。一阵晚风吹来，冻得我俩瑟瑟发抖，虽没有人说冷，但肩膀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我自觉得来自肩膀上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愉悦感不断涌上心头，我这是第一次单独与真心喜欢的女孩近距离相处。我见到她脸上多了些红晕，我想她大概也是第一次与自己喜欢的男孩近距离接触、单独相处吧。

我见红雨久久望着远方的柳林出神，便问道：“桃花姐，你在想啥呢，还这么专心？”红雨答道：“我在想，太阳不要下落、春天常在、桃花不凋谢、你我永远不长大、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那该多好啊！”我说：“桃花姐，韶光不会常在，桃花也不会不凋谢，我们也会长大、变老，只要我们珍惜当下光阴、珍惜这短暂的芳华就足够了。我们是否相约明年的明年，桃花盛开时你还来高埠，我们再一起欣赏这里的桃花，我还是在这里给你送别？”红雨答道：“好的，这也是我想要对你说的，咱们一言为定，那咱俩谁都不得食言哟！”

村子里升起了缕缕炊烟，河里的鹅鸭已悄然归村。该分别的时候到了，我们再有再多的难分难舍也得分别。红雨迈过小河中的“漫桥”后，回头微笑着向我摆了摆手然后说：“余瑾弟，再见”。我也深情地向她摆了手说：“再见，桃花姐！”我目送红雨走过河东岸沙滩，走过绿油油麦田中的土埂，转过那片山枣林，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四）

一九七三的清明节这天，按照公社高中以往惯例，全体师生上午到与校一路之隔的县烈士陵园内，参加县有关部门组织的祭扫活动，结束后师生便自由瞻仰烈士墓一段时间，然后各班级集合就地解散各自回家，下午就不上学了。在自由瞻仰烈士墓这个时间段里，红雨找到我说，待解散后到高埠小河岸碰头欣赏桃花，不见不散。我点了点头答道：“好唻，咱们不见不散。”

红雨在七二年一月经大队“革委会”、“贫协”推荐便升入公社高中，编排在七二级一班。七二年一月我由联中六年级升至七年级，我原所在的六年级二班自然成为七年级二班。在整个刚刚过去的七二年中，因为不在同一学校，只在高埠小河边欣赏桃花时仅见过一次面。今年我考入了公社高中编排在七三级一班这和红雨又同校了，在七三级新生开学典礼上与红雨这才见过面。

去年我与红雨一起欣赏桃花那天是个星期天，在下个星期一，我由七年级的二班调到一班。调一班后没有几天学校通知说，七三年高中招生恢复考试制度，废除原村推荐制度。在以往读书的六年中，只记得小学一年级年终时考试过一次。在村小学二年级到四年级每天不是参加村组织的大会，就是参加生产队劳动。上学爱去不去，几乎没有课本。到联中后基本和在小学一样，也没有暑假只有麦假、秋假和很短的寒假，学农、学军、开会、学公报、学社论、学中央文件已成常态，虽然各门都有最精简的课本，因不考试，便不须认真学习。从已往小学及联中的这段时间里，我除认真学习语文外，其它课程从不用心学，经常在课堂上看小说、读唐诗、练硬笔。这次升高中要经过语文、政治、数理化考试，凭分数择优录取，于是我便静下心来刻苦认真地补习、学习各门功课。在我不懈的努力下，终以全公社考生总分前五名的成绩被公社高中录取，分在七三级一班。

我和红雨虽又同校一个多月了，但因不在同级部见面机会并不多，除在七三级开学典礼上外，在操场上仅见了两次，见她个头长高了很多，长辫已剪成齐肩辫，人比一年前更加温柔漂亮，我们只是面带微笑打个招呼后便各行其道。

好不容易待到七三级一班解散后，我立马快步向高埠小河西岸赶去，待赶到时红雨还没有来。我站那块大石头等她，仰望树上的桃花，有极小一部分花朵微微开放，大部分是含苞待放。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像青春的少女羞涩而又充满期待，等待生命中最美的绽放；又如同一首蓄势待发的交响乐，每一个花蕾都蕴含着丰富的色彩和生命，等待着奏出最美的乐章。看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不禁想象着它绽放时的美丽模样，那种美好的期待和向往，让内心充满了温暖和感动。

不一会儿红雨沿小河西岸迈着轻盈的步子由远方向这边走了过来。脖子上系着粉色围巾，显得是那么得飘逸，齐肩麻花辫配上粉色头绳比长辫更具青春活力。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容颜不但更加俊美，而旦更多了些成熟和秀气。纤腰衬托出温柔而富有曲线的胸部，更显得身段婀娜多姿。见她走到眼前，我连忙招呼说：“桃花姐，快来欣赏待放花苞，你看它现在得美丽绝不亚于绽放时。”红雨微笑着走到我身旁，边欣赏桃花边说：“含苞待放的桃花真得好美啊，你看它多象青春少女纯真地在微笑。欣赏这优美桃花的心情格外愉悦，可见这桃花不但养眼，更是养心啊！”听她这么一说，我面对此情此景，忽然诗兴大发，便随口胡诌一首歪诗：芳菲樱杏逐香尘，蘸水桃花笑闹春。紫燕轻盈杨柳岸，东风熏醉有情人。我刚吟完歪诗，便听红雨以严肃的口气对我说：“余瑾弟，我们一起坐下，桃花姐有话对你说。”我跟着她面向南并排坐在大石头上，还是与前两次一样，面对水潭、小河、垂柳，我们和含苞待放的桃花倒影在平静水面上，这诗情画意的情景再一次复现。

我们刚坐下后红雨便说：“余瑾弟，我去年跟魏淑平几次打听你的消息，她尽说你的好处，除了赞美就是羡慕，说你对她多么多么得好，说你离开七二班后，她好孤独，班里再没有你这样的知心朋友了。听她的语气好象非常喜欢你，你是否心里也喜欢她？”听她说到这里，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我刚吟完这句“东风薰醉有情人”后，语气便严肃起来的原因，可能是“有情人”这三个字触动了她的神经。这“有情人”我本意是指我们二人，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我连忙解释说：“桃花姐你听我说，我和魏淑平在六年级二班时，她是班长我是班委员，我们俩也相处得很不错，相互视为知己，心里若有什么不快都愿意向对方吐露，她最知道咱俩关系不错，说我的好话是自然的了。我离开七年级二班后她曾递给我二张纸条，一张说是我离开二班后班主任把她这个班长撤了，她心里好苦闷在班里无人倾诉，只能向我倾诉。另一张说她很怀念我们在同班时的美好时光。从她纸条字里行间及使用的词语中，我也能隐隐约约看出点她的一丝心思，但对她我从未心动过，只是以正常朋友相处。我调七一班后，除魏淑平外，同班和二班各有一位女同学都曾递字条给我，约我星期天去书店买书、赶集，我明白她俩约我其中的含义，我都婉言谢绝，因为我心里只有你，心里也只能容纳下你桃花姐一个人。”我说到这里红雨接着说：“我相信你说的话，相信你心里只有我。你从表面看，你桃花姐性格开朗活泼，对你温柔和善，好象凡事都能看地开。但是你桃花姐终究还是女人，女人凡事喜欢猜忌、多疑、敏感。我的多心多疑情有可原，请你别介意，望你多多原谅。你说有女同学给你递纸条那还比较含蓄的，我去年干脆就是收到同班里好几个男同学的情书，其中姜波给我三封。我怕伤了他们的自尊心便都实行了冷处理，因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容不下别人。去年清明后不再去约你，就怕我分散你的精力耽误学习。去年听说要恢复高考，我也想考大学，虽然老师正儿八经认真地教，但是我除语文、政治基础还可以，其它科目基础知识太差，越学越累，越累成绩越差，再多地努力眼看也是白搭，自去年下半年起干脆放弃考大学的念头，能接受多少知识算多少，不去过分要求自己，等到今年底混个毕业证就行了。你可不能跟我一样，因你天资聪明、刻苦好学，学习成绩那么好，你必须努力拼搏争取考上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将来你上了大学可别忘了你的挑花姐，上不了大学将来无论干什么，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要忘了心中只有你的桃花姐！”听完红雨这一番内心真情表白后，我心情万分激动，连忙说：“桃花姐，我将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忘记你，我心中除了你，容不得其她女孩，我也深知你心中只有我，我永远不会辜负你的一片真情。”待我稍微静了静心然后说：“我听曾经考过大学的人说过，上大学是五份靠分数五份靠命运，再说形势、政策在不断地变化，明年大学录取是不是完全凭分数，这个谁也说不准，是否还会再实行推荐制度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是清楚我的家庭背景，我家庭成员中既无党员也无大队干部，并且家庭社会关系也有点问题，如果还是要经过大队推荐、公社政治审查的话，我上大学也永远只能是个梦想。但无论命运将来怎样安排，我都不会忘了我的桃花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那朵桃花！”

清清河水在脚下“哗”“哗”地由南向北流去，水潭西边那柳树垂下的鹅黄春丝在随风飘荡，河对面的柳树上一对喜鹊在“喳，喳” 叫着，缕缕桃花清香在空气中弥散。不知不觉中，天空上的太阳已到正南，村那边传来妈妈们高声呼唤自家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是该分别的时候了。我起身随手折下一枝桃花递给红雨说：“古人折柳送别，我折一枝桃花为你送别！”红雨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双手接过桃花轻轻说了声：“谢谢了！你我都该回家了免得家里老妈挂念，再见！” ，然后慢慢转过身，边嗅着桃花清香，边轻快地迈过小河“漫桥”，走过金黄的沙滩……。我站在原地轻轻地向她摆着手，目送她渐渐消失在远方。

桃花情缘（ 下 ）

（五）

光阴在手指缝中不经意地溜走，一九七六年的暮春如期而至。我在公社供销社上班已半年多了，红雨在公社妇联工作已有一年多。虽然公社驻地与供销社驻地相距并不太远，但平日里各忙各的工作，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供销社副主任孙姐被公社妇联借去帮忙，由于工作的关系她经常与红雨一起下乡。孙姐虽年近四旬，但玲珑有致，仪态万千，为人落落大方，整个供销社的人没有一个人会说她的不好，与我相处的关系就如同亲姐弟一般。我刚入职的时候，孙姐是我所在的生资门市部负责人。孙姐毕业于烟台供销学校，业务水平相当高，在她悉心的传授下，我工作一个月后便精通了业务。她被县社领导提拔为公社供销社副主任后，便任命我为生资门市部负责人。她逢同事便说我如何如何聪明好学，知识渊博才华横溢，如果不是受七三年七月十九日《辽宁日报》发表的《一份发人深省的答卷》这篇文章的影响，现在上大学不是靠公社指标村里推荐还继续凭分数录取的话，不出意外大学肯定已经就读一年多了。孙姐不止于对我工作上的支持，对我生活上的事也是无微不至地关怀，一天她看我鞋上破了个小洞，立马把刚买的一双自己还未舍得穿的军用高腰球鞋无偿地送给了我。

这天上午，晴空万里、春光明媚。孙姐下乡特地途经我所在的门市部，笑嘻嘻对我说，“你桃花姐说明天上午在家等你，要你去她家一趟。你桃花姐那可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珍惜哟。你去她家时，千万在她妈的眼前可要好好表现，可不能让我和你桃花姐失望哟。”邀我到她家？瞬间我便猜出红雨要我去她家一趟的那层深意了，去年就曾说她妈想要见见我。我高兴地对孙姐满口应允，并表示决不会失约。从孙姐口中的“你桃花姐”，便知她们二人已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南风轻拂、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买了点礼物骑上自行车向刘家庄飞奔而去。一路上的杨柳婀娜、百花吐艳，使人心旷神怡，愉悦无限。经人指点我来到红雨家的门前。她的家街门朝东，门前是一条南北走向小巷，紧挨门南的篱笆院里生长着两棵桃树，其中一棵树的大半枝干伸出了篱笆墙外。那满枝的桃花含苞的，娇艳欲滴；怒放的，婀娜多姿。阵阵桃花清香弥漫篱笆院、大门前，甚至整条小巷。我轻轻扣门呼喚后，从院内便传来如莺啼般的应答声，紧接着街门敞开，那张美丽而熟悉的笑脸；那条熟悉的粉色围巾；耳旁下垂着那两条一尺多长扎着粉色头绳的粗黑麻花辫展现在眼前。见我如约到来，红雨热忱地和我打过招呼后，便迎接我进了家门，家里摆设着几件陈旧家俱，但收拾得非常整洁。炕上被褥整齐地叠放着。妹妹已上学去了，家里只有她老妈一人。见到了老妈，我轻轻问候一声：“大妈好”。大妈满脸笑容连连说：“好！好！小余你炕上坐先与红雨说着话，我去烧壶开水，泡壶红雨刚买回来的茶你喝。”大妈约有四十五、六岁的光景，满面吉祥、神采奕奕。虽受岁月侵蚀，脸上多有几条皱纹，但风韵犹在，唇红眉翠，齐耳短发乌黑。穿着一件略褪色泛白的蓝上衣，衣虽旧，但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污浊。原来红雨貌如桃花竟是来自她老妈的美基因。不大一会儿功夫大妈烧好水泡好茶放在炕上。我与红雨、大妈我们三人边喝着茶，边说些家长里短的话。闲聊大约有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在这其间大妈自始自终热忱招待，问寒嘘暖冲茶倒水，笑意一直写在她那慈祥的脸上。在我起身临行时她直夸我是个懂礼貌、识大体的好孩子，一再说让我有空常到她家来。我想大概对她的闺女选我这个女婿还算是满意吧！送别在街门前，红雨背对着伸出篱笆墙外枝上那满是盛开的桃花。树上的花朵绚丽多姿、妩媚动人，花前的姑娘更是秀色可餐。我心里虽有多少依依不舍，也只能满怀深情地望一眼，轻声说一声“桃花姐再见！”。

我骑车已行离村很长一段路，猛回头望见红雨仍站在那桃花前，胸前的粉色围巾在随风飘扬，右手举在空中向我挥舞。

（六）

时光飞逝，转头间一九七七年的莺飞草长阳春三月又来到了人间。因到县社参加了七天理论学习班，便耽误了今年欣赏桃花的最佳时节。前天趁学习班结束回单位顺道的机会，迫不及待地去高埠村外河边欣赏我喜爱的桃花，只见盛花期已过，大部分花朵已经开始凋谢，但微风吹起，一片片花瓣从树上轻轻飘落，依然如诗如画，凄美而动人。

昨天红雨她突然来供销社找我，说从杭州刚回来。我见到她高兴万分，这一年不见的思念之情瞬间喜在心里笑在脸上。但她没有了以往的活泼开朗热忱，脸上却少了红润多了些苍白，更少了应有地甜蜜微笑。我隐约还感觉到她眉间有那一丝丝的忧愁。我关切地问她咋地了，她只说最近感冒了有点不舒服。今天是来约我明天上午在高埠小河旁桃树下相会，届时有几句非常重要的话要对我说。临走时再三嘱咐叫我不可失约。

去年春上我去她家后没有几天，她便被县妇联借调去帮忙。县政府离公社驻地很远消息不那么通畅，近一整年也没见过她的面，只收到她捎给我的两封书信，收到第一封信是夏天托人捎的，信上说她要出趟远差一切都好，不要挂念，相信你桃花姐永远是你的桃花姐，你心中的桃花只为你飘香。收第二封信是冬天，寄出的地址只有杭州市西湖区没有详细地址，信上说是她下半年便在杭州亲戚家帮其办点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一切安好请放心。

今天早饭后天空阴沉沉的，不时就要下雨。我向领导请了个假安排好工作后，来到高埠小河西岸那个几番送别的老地方时，见她已经早到了。她的穿着还是我去年去她家时的妆扮，站在桃树前那块大石头上等我。树上的桃花比前日又凋谢了许多，只有零星几朵还在努力地绽放，地下是一堆堆一簇簇落红。她既没有以往的语言热烈，也没有了以往梨窝上的笑容。我们寒暄了几句，我便转入正题：“桃花姐，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从一见面她便一直低着头，现仍然低着头小声地说：“余瑾弟我们分手吧，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这话如晴天霹雳，我瞬间被炸蒙，大声说：“不会吧！大妈去年说我那么好，又对我那么热忱，看样子不像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桃花姐，你说这到底为什么要和我分手？！”面对我的大声质问，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只用手掐弄胸前麻花辫梢。我隐隐觉得她有许多话，憋在心中不愿说出。在我再三追问下，她再三犹豫后怯生生地说：“我妈说你长得身单力薄，难胜任重体力活。去年年底老妈给我物色一个身强力壮对象，经相处一小段时间对其观察，我看为人处事还可以。”我身高一米六多一点，长得又较清瘦，这身高在男人中属于中下游。我为自己这身材缺限常常感到自卑，在男同事中老抬不起头，心理上就总感觉比别人矮了一大截。这句“长得身单力薄”，深深刺痛了我的心，伤透了我的自尊心。多少次曾因身材受到一女同事的嘲笑、嫌弃。根据我以往对红雨的了解，她知道我的心痛处，说话做事从未有漏露出嫌弃我的意思，让我们分手可能真是她老妈的意思，在农村作为母亲有谁能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出不得大力的人？现在是供销社的合同工还可以不用出力挣个整劳力工分，谁知合同到期以后能不能回生产队劳动？在生产队里是要靠出苦力挣工分养家糊口的。提出分手不会是红雨的心愿，我知道毕竟这家庭全靠大妈一人苦苦支撑着，红雨不违母愿恪尽孝道是人之常情理所应当。是啊，凡事都得面对现实，凡事都得换位思考替对方着想。再说缘份是命中注定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余瑾弟，我知道提出分手是对你不公也是最大伤害，我真得对不起你。原谅我，忘了我吧，忘了你桃花姐吧！忘了我们这段情、这份缘吧。”说这话时她双肩抖动，轻声抽泣。我眼眶湿润，昂起头尽力不让泪水流下来。“余瑾弟，今世我们无缘，如有来生，再续这段缘。愿你早日找到比我漂亮、温柔、贤惠的好伴侣，愿你今世婚姻美满幸福。”这时一阵凉风吹来，吹落了桃枝上桃花的几片花瓣，卷起了地上几多落红。那些飘落到小河中的落红，瞬间便随着流水漂向远方。面对现实我纵有多少的不舍也得舍下；纵有多少的情爱也得放下；纵有多少的承诺也得忘却。一场心情激动过后我异常平静地说：“桃花姐，事情既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已无话可说，昔日的泪水与欢笑都不会回转的。大妈她深知农村生活不易，她的决定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们好聚好散，我尊重你随妈心愿的选择，我会将咱俩这段情这份缘深藏在心底里，让它慢慢地变成回忆。祝贺你找到了比我优秀的人生另一半，祝你们幸福！祝愿你们今生相爱、生活甜蜜、一生平安！”听我说完了这段话，红雨没有回答，只有泪流满面失声痛哭。她心情平静后用手擦了擦眼泪慢慢转过身，摇摇晃晃踩过“漫桥”步入沙滩后，又转回身小声说：“我真得有难言之隐，将来若有时机的话我一定会找你的，把我心里的话说给你听。余瑾弟再见！”我缓缓举起右手摆了摆轻声说：“桃花姐再见！”只见她转过身去，慢慢地走过了沙滩，慢慢走过田埂小路，转过了那片山枣林，身影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线外……。

一阵凉风吹过后，冰凉的小雨点伴随着几多花瓣从天空中飘落下来。 一阵前所未有的酸楚涌上了我的心头，泪水夺眶而出，情不自禁地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七）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一九八八年的春天如期而至。在改革的大潮下，供销与外贸系统早已名存实亡，其工作人员绝大部分自谋出路。我是自谋出路中的一位，做建材生意已有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在去上海的列车上，意外地遇到了高中同桌同学、好朋友潘家庄的潘欣。在高中读书时，我和比我们高一级同学红雨的特殊关系他心知肚明，有时还会开我与红雨的善意玩笑。高中毕业后他去了县外贸局的一个仓库，我去了公社供销社。由于那个仓库离供销社较近，我们两人见面机会就多一些。在八O年的春天一次见面后，他告诉我红雨嫁到了他村与比我们高一级的同学姜波结了婚，一切都挺好的。八四年以后我们各自谋其路，各忙各的，再无机会见面。今日老同学相见分外高兴，说不尽的知心话。从交谈中得知，他离开外贸局已有四年了，如今是潘家庄的村支书兼村石灰厂厂长。交谈中很快便转入关于红雨的话题。潘家庄是地处火华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村前出产大理石、石灰石和水泥石，本市及邻市的水泥厂、石灰厂都要从这里进石料，三年前红雨趁机搞起了一个拖拉机运输队，当起了小老板，由于为人诚信头脑灵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养有一男孩，生活富足而愉快。潘欣对红雨一番赞美后，非常认真地说：“要不是今天巧遇，我打算出完这趟差回来受红雨的委托就去我你，今天遇见就省了再去跑这趟腿了。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遇见了红雨，她对我说，若有时间的话，麻烦你去找一下你老同学余瑾，请你告诉他有抽空儿来我家一趟，我把当年的心里话说给他听，把自已多年压在心头上的包袱放下来。”听到这里我想起当年分手时，她说过将来有机会把心中一切秘密告诉我。当年分手时我就感觉她心里一定有当时不能直接告诉我的话。多年以来与她的那段情、那份缘，不愿想起偏偏想起，想忘记偏偏不能忘记。每逢有想见她的想法，便告诫自己，别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我深深地知道不打扰他人家庭生活的秩序就是对他人最大的尊重。如今她既然真心邀我到她家去，说明她有准备，绝对是不会影响其家庭幸福的。说句真心话，多年以来我也一直思念她、牵挂她、真想再见到她。我在心里默默决定，桃花与我俩都有不解之缘，她那么喜欢桃花，肯定会在门旁或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植有桃树，待桃花开了的时候，一定去她家拜访她，以解我多年的思念之情。心里这样想着便到对潘欣说：“请你转告红雨待桃花开的时候我一定去潘家庄登门拜访她”。

在列车上遇见潘欣一个半月后的四月十一日，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我吃过早饭，买了点孩子们都爱吃的小食品，骑上自行车向谭家庄飞奔而去。一路上道两边绿油油的麦田一片连着一片，小河旁杨柳婀娜多姿，池塘边桃花芳菲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一缕缕春风拂面，一阵阵花香扑鼻而来。成双成对的燕子在空中翩飞，三三两两一伙的人们在田间劳作，远方不断传来布谷鸟的啼鸣。路上不断有迎面而来载满石料的拖拉机向石灰厂、水泥厂飞奔而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轻松骑行便来到了谭家庄。恰巧在村前逢见潘欣，受他的指点很容易就找到了红雨的家。

红雨的家处在火华山脚下，六间砖瓦房座向朝阳，西边临南北街。东边是一片杏园，杏园里的杏花已经落尽。宽敞高大的街门楼朝南，正预我所料门东院墙外植有三棵桃树，眼下正是桃花最美的时节，满树繁花如云似霞，在绿叶陪衬下含苞待放的花蕾宛如害羞的少女；娇艳绽放的花朵恰似妩媚姑娘的笑脸。靠门那棵有一粗壮枝干伸向了门楼上方，茂密的花朵压弯了枝条映红了整个门楣。门前方有小一片平地，平地前面是一下坡，坡下有一条自东向西弯曲的小溪，小溪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平地的东南方向盖有南北排列的五间车库，现车库内没有停放的车辆，大概车都出车去了。

我走到门前正犹豫是敲门还是轻声呼唤时，突然两扇街门大开，一张熟悉而又漂亮脸蛋展现在我的眼前，虽然眼角已初现皱纹，但风韵犹存、风采依然，更是多了些端庄与自信。脑后粉色小方巾梱扎的马尾辫左右摆动使人更显得优雅与潇洒；胸前粉色的纱巾随风飘动让人更显得多了些温柔与秀气。着一件当下最流行浅黄粉色大方格上衣。见我突然到访，没有惊讶只有笑容满面做了弯腰伸手动作，娇声娇气说了句：“热烈欢迎余瑾弟光临寒舍！”滑稽动作和诙谐语调惹得我舒心大笑。红雨的开朗活泼性格一点儿没变，当年我的桃花姐又回来了。

在红雨陪同下我走进屋里，明间是厨房。西间是两间合一大间的设计，房间东部临窗处南北向放一长条茶几，茶几上茶盘里放有茶具，茶几两旁各放一张三人沙发。紧挨沙发便是一铺崭新的席梦思床，床上有一个约三、四岁的小男孩在玩积木。我把小食品递给了小男孩。红雨招呼我在沙发坐下，从茶几下端出一盘瓜子，接着提起暖水瓶往茶壶里冲上了茉莉花茶，瞬间一股淡淡的茉莉花茶香弥漫了整个房间。我们对面而坐，边嗑着瓜子边品着香茶聊了起来 ，从联中的相识趣事，到高中的相爱情话，最后谈到了分手，红雨说：“余瑾弟，你最了解你桃花姐的为人，当初提出和你分手其实并不是老妈意思，而是我自己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让潘欣传话叫你若有机会时抽空来我家一趟，我就是想告诉你当时的事情真相，当时是这样的：一九七六年我调去县妇联不久，便得了一种怪病，浑身无力、腹痛难忍，不得不辞职到处寻医求药，折腾了半年 ，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越来越重，甚至连自理都困难。听说我的姨表姐在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是妇科大夫，我便联系她去那里接受治疗。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效果也不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从杭州给你寄出一封信。后经表姐及其他医生共同确诊后说，根据我病情必须尽快做手术，再不做手术就会有生命危险，但手术后会失去做妈妈的权力。当时我一听整个人彻底崩溃了，不能做妈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那也意味着将来会严重影响婚后家庭幸福的。我彻夜难眠痛苦万分，真不知如何面对未来，首先想到了你，明白地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心里增加痛苦，我深知你对我们将来家庭和孩子的憧憬。瞒着你，我真得不能忍心，我知道婚后你会原谅我的隐瞒，也会一如既往地爱着我，但我会被自己的良心责备一辈子的。几次我都想放弃治疗自我了断。表姐见我有如此想法便劝我说，你这么年轻人生的路还早着呢，我做过无数次这类病人的手术，经手术后除去没有做妈妈的权力外一切与常人无异。再说你妈还指望你呢！说起老妈我真得很无言，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真得不容易，我是她的心头肉又是她未来的希望，如果舍她而去对不起她的养育之恩、也是我对她的最大不孝。一连几天你与老妈的身影在我脑海里轮番晃动，我的心理防线动摇了，我决定不再有轻生的想法，既然横祸无可躲过，那就得勇敢地面对。对你我则想长痛不如短痛，待出院身体恢复后下狠心，找个最能伤你心的理由和你分手，让你彻底断了我们这段情缘。手术后住院期间最要紧的是要有人照顾我，老妈不行，妹妹刚入职让她辞职耽误前程我真得不忍。在百般无奈情况下我最后想到了潘家庄的同班同学姜波，就是我们在高中时我跟你说过的，写过多封情书给我的那位，人本分老实，他高中毕业成了村拖拉机驾驶员后，还在一直不断地追求我，我都婉言谢绝。当时面对现实我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在病床上写了封信给他，并真实地告诉他我的病情且急需人照顾，如能接受便来杭州，不能接受就别来。结果他接到信后很快便去了杭州，对我悉心照顾，我便默认了这门亲事。”说到这里她指了指已跑到院子里玩耍的孩子说：“这是我和姜波抱养的孩子，结婚后姜波怕我们生活单调无味，商量我是否抱养个孩子借以精神寄托，我同意了。孩子的到来，我们夫妻视为已出精心照料，孩子健康成长，给家庭带来了乐趣，给生活带来了快乐。三年前我借款买了村集体的一辆20拖拉机让姜波驾驶，又贷款买了外村的三辆，雇了三位驾驶员，搞起小运输队。姜波只管开车啥事不管，里里外外揽活结帐的事全靠我一人打理，收入挺可观的，去年已还清了贷款。”听到了这里我已泪流满面，“桃花姐你刚才说的事，当时我能接受现实。”“咱俩相处那么多年我能不了解你？知道你深深爱着我，我也深深地爱着你，就因为我深爱你我才不忍心伤害你，只能把所有的痛苦我一人咽下，把对你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自咱俩分手后我常常思念你、惦记着你，暗暗不断打听你的消息。直到知道你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并结了婚，有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生活美满幸福我才真正放下了心。一直不联系你就怕打扰你平静生活。多方打听到你们一直夫妻相当恩爱，互相信任，互相理解，我这才能萌生出想见见你的念头，怕姜波产生误会我早就把咱俩以前的事和他说清楚了，他非常理解和同意我对你的邀请，我这才委托潘欣传话于你有空来我这里来一趟，向你说明当年的一切，解开我多年的心结，把多年压在我心上的包袱放下来，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桃花姐，你提出分手时，从你当时的表情看，刺痛我的心是你故意而为之，因为你最了解我，知道我的软肋，只有刺痛我心灵深处，才会让我放却我们那段情、那份缘。分别时你说有难言之隐，今天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让我真正理解了‘真爱’这个词的含义，你无私的爱也是对‘心灵美’这词最完美的诠释。我们分手以后，我久久不能忘怀，梦里梦外都是你。但我知道既然已分手，就应该把当初的爱深深地埋在心里，不打扰彼此平静生活就是对彼此的最大尊重。桃花姐，今生我欠你的情，如有来生我一定偿还给你，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那朵桃花！”

会面在轻松气氛中解开了彼此多年的心结，了却了多年彼此牵挂、思念的心愿，谈话在愉快气氛中结束。无论红雨怎样真心挽留我在她家吃午饭，但该离开时就必须果断地离开，何况潘欣还在村外小饭店等着我呢。

送别地点在街门外，当年刘家庄送别时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又重现：娇艳的桃花前；粉红的笑脸；左右摇摆由粉色小方巾梱扎的马尾辫；胸前随风飘扬的粉色纱巾；不断在空中挥舞的右手。

一阵微风吹拂，一缕淡淡的桃花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情更加愉悦。

“再见，我心爱的桃花姐！”

（八）

二0二二年的清明节后第三天，我从青岛回到了昌阳老家，这正是市区桃花盛开的时候，便不失时机地到平湖公园去赏桃花。在游人如织的桃园里，巧遇我读联中时的好朋友、女同学也是红雨的发小闺蜜魏淑平，自打联中毕业后我们再未联系过，多年未见，今日巧遇分外高兴，互诉不完当初的同学深情、已往的生活点滴。她说，联中毕业后接父亲的班在石油分站工作一直干到退休。一九九六年在公园旁的向阳花苑买了一套房，二0一一年又在海阳十里金滩小区买了套海景房，如今昌阳海阳两边轮换住。我向她打听红雨的消息。她说，自已与红雨虽娘家同一村也是发小闺蜜，在海阳都有房且相隔也不远，但相逢也不太多，一年中也见不了一两次。不过每次相逢时红雨就念叨你、惦记你。关于红雨近况她说，十几年前红雨儿子博士研究生毕业被海阳市水产局录用，红雨用已往储蓄在水产局附近的碧园小区给儿子买了套房子结了婚，在离十里金滩小区不远处的海青小区里又买了套海景房出租。十多年来红雨一直和儿子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地住在一起，如今她虽人过古稀，但风韵犹存、身体健壮，经常与小区同龄人一起走走秀、跳跳舞、赶赶海，日子过得很阳光、很潇洒。得知红雨她过得如此幸福，我由衷地替她高兴。我对魏淑平说：“待你以后再遇见红雨，请捎话给她，说我一切都好，并深深祝福她晚年快乐、幸福、平安！”

（九）

“桃花美，桃花艳，开在那三月间。桃花红，女儿娇，梦儿飞满天……。”远方飘来一阵优美的歌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把遥远的记忆又拽回到现实：树上桃花妩媚多姿；树下游人似潮、美女如云；小径上、桃花丛里欢声笑语不断。柔柔春风拂面，缕缕花香扑鼻，恰似身处海上蓬莱岛，宛若临境武陵桃花源。此情此景更激起我满怀深情：桃花姐，你永远是我梦中的神话；永远是我心中那朵最美的桃花。衷心地祝福你家庭美满幸福，生活愉快，身体健康，一切美好。衷心地祝愿你在余下的春秋里：一路春风、一路芬芳、一路阳光；身长健、喜常在、开心快乐每一天。

这时，远方那曲《桃花谣》歌声再次飘来：“心上香，梦中缘，千万里剪不断，迎风迎雨向太阳，盛开那一年一年……。”

二O二四年六月十四下午定稿于青岛保利叶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