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蝶

潘慧丽（panpan）

《折翼的蝶》

三月暮雨沾湿窗棂时，我遇见了这个被命运揉皱的女孩。外人看来15岁是花一样的季节，不应该每天萎靡不振。课堂哭泣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还两次用美术刀片割伤自己，请假，休学，带她看医生，还拒绝吃药，给繁忙的爸爸增添了不少烦恼。

每一个生命都有属于她的神看护。经我和她爸爸共同的好朋友介绍，2025年3月8日晚餐我第一次见到她，那盏暖黄吊灯下，我窥见了裂缝里的光。肥大的休闲衣裹着膨胀的自我保护，可当刘海滑落瞬间，惊鸿一瞥的狡黠酒窝泄露了天机。她和小宝翻花绳时十指翻飞如蝶，却在触及父亲话题时骤然凝成石雕。

这原本是阳光灿烂的青春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是我的给自己提出的问题，也是我要去面对的问题，她爸爸讲述的只是他的单行道，我需要时间协助他们互通、连接。

当天孩子就接纳了我和妹妹，跟我回了家。第二天是周日，晨光中的餐桌摆开阵仗：现打的玉米汁浮着奶皮，溏心煎蛋在青花瓷盘里漾着金波。她数着小菜说："哇塞哇塞，原来早餐可以有温度，这是我人生最丰富的早餐。"中午，灶台腾起的烟火气里，我们合力搅动咖喱浓汤，她鼻尖沾着姜黄粉大笑的模样，像阴云乍破的天光。

下午妹妹上美术课，工作室的布艺沙发吞没了她蜷缩的身影。我数着腕表心跳般跳动的秒针，听往事从她唇齿间渗出：母亲追着爸爸出门打翻的辣椒炒肉，公寓房里自己挨打爸爸发到家庭群里恐惧的记忆，口袋里偷偷融化的抗抑郁药......黄昏斜照中，她的影子在地板上生长出荆棘的形状。

变故比春风更猝不及防。

次周清晨，先是朋友的电话，再是她爸爸的电话，原来她昨天回学校晚自习又失控哭泣了，我赶到出租屋里，她像是化作沙发里疼痛的茧。出租屋茶几、地板、洗手间、她自己的房间散落的物件、垃圾，像被击落的星群。我蹲身收拾满室狼藉，与眼前这个“迷茫”少女隔着时光对望。

当车载导航提示"已到达目的地"，副驾驶位的少女懒散的靠着椅背。太阳光从树杈飘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恍若神明的吻痕。我知道疗愈的路径比盘山公路更曲折，但至少此刻，她愿意让我的车灯照亮归途，她是上帝送来给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