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滇词

林圣荣

谷雨三朝的阳光是琉璃质地的，穿过薄云便碎作满地流金。泥土在暖雨中苏醒，蒸腾出混着艾草与牡丹的氤氲。砚山城背篓沿街摇晃，樱桃与柳花在竹筐里厮磨，一个溅出胭脂汁，一个抖落碎琼瑶。

普洱采茶的歌声漫过山岗时，春的筵席已近尾声。大益山的茶垄泛着油润的墨绿，姑娘们指尖掠过雀舌新芽，唱着"雨前摘芽芽带云"。杜鹃的啼声染红了整面西坡，文山的映山红开得不管不顾，倒叫矜持的牡丹在朱门绣户里蹙了眉——它尚不知晓，荼蘼已悄悄攀上邻家竹架，将最后几缕春魂系在藤蔓末梢，香椿芽也怒放树梢。

斜风细雨最懂调弄光阴。青石板上蒸着艾草糍粑的雾气，赶街女美丽的苗音与布谷鸟在雨中争鸣。普洱老茶客守着红泥小壶吟哦："且将新火试新茶"，檐角铜铃应和着千年前苏东坡的残句。忽有顽童撞散雨帘，怀里的桑叶裹着蚕籽簌簌落地——原来春的遗嘱，早被写进傣族蚕娘绣帕上《采桑谣》的舞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