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热带光阴的切片

tan培钧澈(宁静的幸福)

<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19日</p> <p class="ql-block">  去年十月中旬的飞机降落在嘎洒机场时,我拖着行李箱走进了一场永不结束的夏天。如今站在又一年四月的尾巴上,行李箱里已经装满了六个月的湿热记忆,像那些被我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干花标本,每一片都带着雨林特有的潮湿与芬芳。</p><p class="ql-block"> 我住的地方离告庄星光夜市只有一箭之遥。最初那些夜晚,我总像走进《一千零一夜》的异乡人,被裹挟在傣装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里,被烧烤架上腾起的香茅草烟雾熏得流泪。缅甸小哥的椰子糕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老挝阿姨的舂鸡脚摊前永远排着长队,哈尼族汉子烤罗非鱼时,鱼鳃里还塞着新鲜的紫苏叶。半年过去,我已经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只要出门,街上就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到半夜,歌声嬉闹声是不会停止的。无论走到那条街,烧烤的香气总会伴随花香围绕着你,即使一个人在这里居住,也从没有感觉到孤独。</p><p class="ql-block"> 春节时的澜沧江畔,我混在穿筒裙的人群里看孔明灯升起,看大金塔的烟花秀,跟来这里过节的游客一样,追着巡游的花车,看傣族姑娘小伙子的舞蹈,看花车上美丽动人的傣族姑娘甜美的笑。"我们傣历新年比汉族的早。"身旁那位傣族姑娘指着对岸的灯火,"等四月泼水节时,江水都会变甜。"我毋庸置疑的点点头。</p><p class="ql-block"> 我确实尝到了甜味的江水——在中缅边境的打洛镇,夕阳把界碑染成蜂蜜色时,缅甸小孩正隔着铁丝网兜售翡翠挂件;在老挝磨丁的金色寺庙里,赤脚的僧人用蹩脚中文告诉我殿角风铃的来历;在一代知青艰苦奋斗,把这里建设成橡胶王国的史诗里。最难忘是布朗族寨子的火塘夜话,那位上了年纪的老爹抽着水烟筒说:"从前马帮走到这里要三个月,现在你们坐中老铁路只要几小时。"烟圈袅袅中,他布满的皱纹里,藏着茶马古道的尘埃。</p><p class="ql-block"> 二月的那个清晨,我在曼听公园看见一群白鹭掠过总佛寺的金顶。那天之后,我开始用不同的方式计算时间:用橡胶树割胶的周期,用夜市摊主收摊的早晚,用傣家竹楼外那株凤凰木落叶的频率。当三月的热风开始携带芒果花的甜腻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皮肤已经习惯了这种粘稠的温暖,就像习惯把"银两"当作谢谢,习惯在午后雷暴来临时躲进任何一家茶馆。</p><p class="ql-block"> 收拾行李时,从笔记本里掉出许多碎片:中国科学院植物园的门票,雨林谷的纪念照,勐巴拉大剧院赠送的祝福香囊,它上面的红色穗子……这些都将成为我私人博物馆里的热带标本。而更多无形的东西早已渗入血脉——比如对酸辣味的耐受度,比如听到象脚鼓声就会不自觉摆动的肩膀,比如在超市看见榴莲时,就不自觉的想到它的子煮了吃的软糯。</p><p class="ql-block"> 飞机起飞时,舷窗下的雨林正在四月的光线里蒸腾着水汽。我突然想起几天前的泼水节,放孔明灯和泼水狂欢的热闹,那些写满傣文的灯罩像发光的水母,缓缓游向缅甸方向的夜空。而泼水广场一阵又一阵泼向天空的水,编织出了一个个雨雾朦胧的童话。这里是热情又充满神秘的地方。还有在星光夜市最后的散步:去卖烤豆腐的摊主前买的那碗香辣的包浆豆腐,水果摊前喝的那杯鲜榨百香果汁,酒吧前听的那首动听的傣族歌曲。这片土地总是如此,用湿热的风拥抱你,用辛辣的食物标记你,最后用甜蜜的馈赠放逐你。</p><p class="ql-block"> 或许旅居者的宿命就是永远在抵达与告别之间摇摆。但我知道,当北方的干燥让我嘴唇开裂时,记忆里会自动浮现出澜沧江的水汽;当城市霓虹太过刺眼时,闭上眼就能回到总佛寺烛光摇曳的夜晚。西双版纳从此成为我体内的一个热带气旋,在往后所有寒冷的日子里,缓慢释放着它积蓄半年的阳光。</p> <p class="ql-block">夜晚散步看到的美丽景色。</p> <p class="ql-block">星光夜市里每晚都有的演出。</p> <p class="ql-block">美丽的西双版纳,再见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