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如果将湖南境内沿途的油菜花田比作“小家碧玉”,那么以“大家闺秀”形容江汉平原的油菜花海,实在恰如其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潇湘大地,南依南岭,东靠罗霄,西临武陵,三面群脉环峙,唯北向延伸出洞庭湖平原。山地与丘陵交织的微地貌,赋予湖南大部的油菜花“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家碧玉之态。</p><p class="ql-block">行走在高速路上,它们总在不经意间惊鸿一瞥。或许是密林缝隙里倏忽闪过的一抹新黄,转瞬即逝;或许是山坳间的池塘边荡漾的金黄涟漪,过目难忘;更多时候,是层层叠叠地绽放在红土坡上的花田,黄绿相映,层次分明。仲春时节,油菜花便在那赤褐山岗间的“冲”、“沟”、“台”、“湾”间悄然绽放,这里几畦,那里数亩,虽徇烂夺目,却不肆意铺张。</p> <p class="ql-block">从岳阳的道仁矶镇跨越荆岳大桥,踏入监利的白螺镇后,前景豁然。在随岳高速上,居高临下,两侧无尽的沃野尽收眼底。习惯了湖南境内的山岭丘壑,突然间平原的辽阔感总是令人激动,想想脚下曾经就是“气蒸云梦泽”的上古大泽,更是令人唏嘘不已。</p><p class="ql-block">先秦时期,西起荆山峻岭,东至大别山脉,北抵汉水之畔,南达洞庭之滨,这里曾是一片广袤无垠的特大湖泊群 -- 云梦泽。据先秦文献所述,彼时云梦泽中洲渚星布,麋鹿群游,鹤鸣九皋,尽露江南梦境。</p><p class="ql-block">随着历史的演进,云梦泽的命运被悄然改写。长江在宜昌挣脱巫山山脉以及荆山脉的束缚后,在这片沃野上欢快横流,流道肆意摆尾,形成“九曲回肠”的河道地貌,加之人类围垸造田,使得曾经浩渺如烟的云梦大泽逐渐被切割成洪湖、长湖、梁子湖等星罗棋布的孤立湖群与阡陌纵横的沃野良田。“湖广熟,天下足”,正是这岁月的雕琢、人力的耕耘,造就了如今江汉平原的鱼米之乡。</p><p class="ql-block">我生于斯,长于斯,江汉平原是我童年的摇篮。后随军赴北,从此转辗于华北、华中、华东,华南各地。然而,每当踏上这片土地,那份镌刻在血脉里的亲切感便会悄然而至,这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感觉,与生俱来,不离不弃。</p> <p class="ql-block">正思绪万千之际,大片大片明艳的黄色骤然闯入眼帘——那是江汉平原一望无际的油菜花海。这高速两侧的油菜花田如金色的绸缎一直铺展到天边,有乡村墟落点缀其间,令人陶醉。正懊恼高速路不能停车之际,见到前方监利出口,遂果断驶离高速。</p><p class="ql-block">我想更靠近那片盛放的油菜花田,如有可能,钻进去,追一只黄蝶,粘一身黄花,去重温儿时嬉戏花海时的那份悸动与欢欣。南宋诗人杨万里笔下“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鲜活场景,恰是对孩童嬉戏于油菜花间的生动描述。试想,在一人多高的油菜花田间,一只黄蝶翩然掠过,转瞬便与灿若黄金的花海融为一体,任谁都难觅其踪呀!</p> <p class="ql-block">三月的江汉平原,油菜花早已成为无处不在的春天的符号。</p><p class="ql-block">从监利到仙桃的近两个小时的旅程,我尽可能把车开慢,打开所有的车窗,尽情地徜徉在这无尽的花海之中。无论是蜿蜒的路边河畔,还是错落的房前屋后;无论是广袤的田间地头,还是绵长的堤上坝下,目之所及皆是绵延无尽的金黄,鼻翼萦绕着的,始终是那缕清甜的花香。</p><p class="ql-block">江汉平原的河汊如游走的脉络,将这大片的金黄切割成块。油菜花把晌午的阳光揉碎,泼洒进那蜿蜒的河道,连河水也都晕染着金辉,随着涟漪在轻荡。不知不觉间,油菜花深处悄然探出一株桃花,斜倚在田垄的屋旁。或粉白,或嫣红的花瓣绽放在金色花海的尽头,如点了睛的画卷,瞬间攫住了人的眼。</p> <p class="ql-block">在这江汉平原的土地上,藏着更多令人屏息的风景。民居前的自留地间,插在菜花丛中的人偶手持钢枪,一动不动。这究竟是守护庄稼的稻草人,还是农人们安抚孩童的趣味?那泛着粼粼金光的水田里,农人弯腰劳作的身影与水光相映。那细密的种子为啥只在水面沉浮?更远处,隐约可见草帽在花浪间起伏,扛着锄头的身影时隐时现 -- 在这阳光强烈的晌午,还在打理这田头什事么……原来这油菜花开的季节里最动人的景致,从来不是独美于自然的绮丽。</p> <p class="ql-block">从监利到仙桃的路上,车轮溅起的春泥,都裹着油菜花的芬芳。而在新里仁口的油菜花观赏花田里的七彩油菜花,让我震撼之余,挪不开眼。</p><p class="ql-block">古有诗云“油菜花来满地金”。可眼前这片花海,却全然颠覆了我的认知。那赤如流霞、紫若烟霞、粉似云霞 -- 各色花朵在大片金黄的簇拥下争奇斗艳,宛如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肆意泼洒在这田野花间,美得炫目。</p><p class="ql-block">我满心疑惑,忍不住向国涛问道:“还真有七彩的油菜花!怎么来的?”</p><p class="ql-block">国涛笑着解惑:“其实呀,油菜花田里偶尔会出现基因突变的植株,开出红的、紫的花儿,其他颜色的花儿!只是在平时,数量极少,无人问津罢了。”</p><p class="ql-block">说着,他抬手拂过身旁摇曳的七彩菜花,继续道:“后来,有人收集了这些变异种子,精心选种,才培育出这漂亮的七彩油菜花。”</p><p class="ql-block">话音未落,身边的军泽打趣道:“你呀,还是少见多怪!如今罗平、婺源、兴化这些知名的油菜花景点,为了吸引游客,早都种上了这七彩油菜花,成了网红打卡地的新锐!”</p> <p class="ql-block">听罢,我自愧见识浅陋。同时,又感叹时代变迁之快,转而释然。毕竟,人生的惊喜,往往就藏匿于这初见的震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