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马渚站

ajun

在余姚冯村采购山货后，我主动从儿子手里接过方向盘，导航去马渚镇。我深知，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在故土上驱车放飞心情的机会，真不知道还有几回，内心的直觉告诉我，掌握现在，弥足珍贵。

车由东向西驶去，道路平坦宽阔。不到20公里路程，沿路已不见儿时跟着姆妈走马渚的一望无际的乡村美景。路两旁的农宅，密密麻麻像一道道隔断，挡住了我远望的视线。车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变换，往昔那成片的农田已大多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楼房和工厂。只有在零星的地块上，偶尔还能看到油菜花正黄灿灿地盛开，为这变迁的土地，增添了一抹熟悉的亮色。在我漫长的人生中，记忆犹如繁星点点，而六十多年前姆妈带我走马渚的情景，就像那颗一闪一闪的启明星，指引我一路前行。清明前夕，当我写完去马渚的忆母随笔，心里便萌生一个强烈的执念，要借乙巳清明南山园祭奠父母之际，重返故地，去寻访记忆深处的马渚，去寻找不知是否还存在的马渚站，以圆我朝思暮想的旧梦。

短程驱车，轻松行驶在前往马渚的路上，对我来说是件幸福的事儿。今年清明，要不是儿孙儿媳的陪伴，我已很难像从前那样，独自前往墓冢完成祭奠父母之灵。昨天在箬岙的南山园，看着他们仨忙碌的身影，尤其是孙儿长泽，他上上下下，往返从停车场拎水拿祭品，并躬身擦拭太阿爷太阿娘歇息的石凳，直至仔细地擦至石凳铮亮。李家自有后来人，我的内心满是欣慰。我相信，我的慈爱的父母，目睹此情此景，当会含笑天国的。

不知不觉中，我们很快到了马渚镇。可能不通铁路，老镇有点冷落，没有余姚城里车水马龙的景象，也不见了幼时走过的青青石板路。想要寻找马渚站，却发现连高德地图都没有它的标记。我们驾车兜了一圈，返回到进镇时的原地，无奈下车向当地乡亲打听。好在乡亲们热情地为我们指点迷津，在他们的帮助下，我们欣喜地寻找到已经废弃的马渚站的遗址。曾经的站台，我印象深刻的马渚站牌，在建设高铁时已被拆除，如今只留下破旧的孤零零的候车室，像是一位被岁月遗忘的迟暮老人。马渚站在高耸的梧桐树的陪伴下，在呼啸而过的动车隆隆声中，在岁月静悄悄地流逝里，打着盹，独自诉说着马渚过去的故事。

此刻，站在马渚站的遗址前，脚下的土地似乎还留存着当年与母亲一同走过的温度。曾经的马渚站，见证了我与母亲的相依相伴，如今虽已面目全非，但它在我心中的模样从未改变。我轻抚着候车室斑驳的墙壁，那一道道裂痕仿佛是岁月镌刻的纹路，每一条都记录着时代改变的痕迹。马渚站台上世纪94年已经拆除，候车室废弃在临时棚户中，我记忆中的马渚站，依然以我儿时的旧貌，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生活的恩赐，圆满了我对姆妈的思念，丰富了我对马渚站的印象，也是对《去马渚，走出人生第一步》的读者一个交代。我是幸运的，童年的记忆十分清晰完整，而且过去60余年，马渚站依然以存在的旧貌，予以了完美的佐证和诠释。

有子裔儿媳的陪伴，清明扫墓，祭奠先辈，何其难得。父母在世时，恩德泽润全家，离开后安息故乡，给我们再添一份家乡的情结。余姚人杰地灵，人文荟萃。河姆渡，四明山，李家坑村，严子陵，王阳明等如家珍常记心里。余姚菜，姆妈的味道，令我等经年牵记，长年等待。霉千丈臭冬瓜苋菜梗，所谓的“三臭”，是每次回家乡必点的土菜。尤其是侄女阿娟烧的一手好菜，端上桌的毛笋㸆肉，倍受追捧，儿孙们大快朵颐，能吃下一大海碗。每年踏青扫墓，看青山绿水，重叙亲情，品尝家乡土菜，心里更充满对父母的感激与思念。当年姆妈牵着我的手走马渚，今天我继续带着儿孙仨，将这份爱与温暖，将家族的精神代代传承下去。

“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但愿人长久，年年岁岁，相约在碧水青山，花红柳绿，家乡余姚的清明时节。

202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