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絮（散文）

净心守志

晨起漫步时，一片银杏叶飘落在我的跟前，卡在青砖缝里，金箔似的叶面上凝着夜露，倒映出我鬓角新添的银霜。这才惊觉，退休后的第三个秋天已悄然爬上墙头。

老同事送来的桂花树愈发葳蕤，细碎黄花藏在墨绿间，暗香浮动如往事时隐时现。我把用了近四十年的教案本藏在皮箱底，牛皮纸封面上的"2003届毕业班"字迹洇着水痕，夹页里还粘着当年学生偷塞的枫叶书签。那些鲜红早已褪成褐黄，叶脉却依旧清晰如掌纹。

家中大厅旁多了条按摩椅，是女儿用一个月工资买的。我常卧在晃动的光影里听着悠扬的钢琴曲，恍惚又回到带早读课的清晨——那时总嫌教室窗外麻雀聒噪，如今却连檐角铜铃的叮咚都觉悦耳。

整理书房时打开久违的抽屉，红皮证书溢满眼球，1981年的教坛新秀勋章还躺在天鹅绒衬布上，只是金漆剥落处露出铜绿。当年在教师节表彰会上别过胸前的红绸花，如今干缩成皱巴巴的一团，倒像极了暮色中的山茶。

黄昏散步总绕到校门口，寻找着那棵开满鲜花的蓝花楹树。朦胧中仿佛看到银杏叶铺就的金毯上，放学的孩童追逐嬉闹，书包上挂的钥匙串叮当脆响。

昨夜那场雨来得急。雨打芭蕉声里，忽见玻璃板下压着的合影起了雾。那是2004年全体教师的全家福，老师们的面目已模糊成点点光斑，唯有衣襟上的校徽依然锃亮如新。起身关窗时，檐水滴落脖颈，凉意竟与三十年前春游归途遇的那场太阳雨一般无二。

晨起见满地湿黄，就由着银杏叶在砖缝间安睡吧，毕竟我们都在等待同一缕穿过云隙的秋阳。砂铫里的水刚刚沸腾，该沏盏老茶看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