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来信（短散文）

华华

四月的油菜花又开了。金黄的瀑布从山坡倾泻而下，漫过田埂，漫过青砖老屋的屋檐，几乎要淹没我驻足的路口。

五十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我们几个知青刚挑完秧苗，瘫坐在田埂上揉着红肿的肩。老队长家的玉兰突然指着远处惊呼：“快看啊！”我们转头望去——整片山坡正被新开的油菜花点燃，像是谁把阳光揉碎了撒在坡上。

我的工装口袋至今存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我们戴着褪色草帽，裤腿卷到膝盖，站在花海里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时总在下工后偷偷掐几朵野花。翠芳把蒲公英系在辫梢，建军用野雏菊在草帽上拼五角星。最奢侈的是春分那天，玉兰采来大捧油菜花插在搪瓷缸里，被队长逮个正着。“糟蹋庄稼！”他气得山羊胡子直颤，却在我们耷拉脑袋时别过脸去：“花蔫了记得埋回土里。”

如今花海依旧汹涌。我弯腰拾起一朵落在石阶上的油菜花，露水沾湿了掌纹。山风掠过花浪，恍惚又见那些沾着泥星子的裤脚，在金黄中时隐时现。远处传来孩童追逐的笑声，惊起一群白蝶，扑簌簌飞向那年我们亲手夯实的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