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与人生：來自指挥家对人生的啟示

金子

1973年9月，当美国费城交响乐团即将访华的消息传来，整个中国音乐界都为之震动。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交响乐曾被贴上"封、资、修"的标签，从公众视野中消失多年。作为一位音乐爱好者，我和无数同好一样，内心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期待与兴奋。记得当时《参考消息》专门刊文介绍费城交响乐团，其中指挥家尤金·奥曼迪的一段话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年轻时，我会为一个小节的失误停下排练，但后来我明白，过度纠错会扼杀音乐的自发性。若排练或演出时乐手出现小的失误，我会装作没看到，如果整体情感是对的，细微瑕疵反而让演出更有人性。"他还说过："别管那个错音，我要你们像歌唱一样把旋律线条连起来！"这位大师将指挥比作园丁——"年轻时你总想拔除每一株杂草，但经验告诉你，有时野花能让花园更鲜活。"

尤金·奥曼迪，这位20世纪最杰出的指挥家之一，执掌费城交响乐团长达44年（1936-1980），以其细腻的音色处理和浪漫主义诠释风格闻名于世。在他的带领下，费城交响乐团达到了艺术巅峰，甚至能与卡拉扬指挥的柏林爱乐乐团相媲美。记得我第一次通过广播聆听费城交响乐团演奏贝多芬第五交响曲时，那种震撼至今难忘——音符如电流般穿透全身，令人热血沸腾。正是那一刻，我与音乐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此交响乐、芭蕾舞剧音乐、歌剧、轻音乐以及各种器乐作品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而奥曼迪关于指挥艺术的洞见，更成为我理解音乐与人生的钥匙。

音乐如人生，人生似乐章。奥曼迪的指挥哲学启示我们：追求完美固然重要，但过度执着于细节的完美反而会失去整体的和谐与生命力。人生不也是如此吗？我们常常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失误或不如意而焦虑不已，却忽略了生命交响曲中那些真正动人的旋律。那些所谓的"错音"和"杂草"，或许正是赋予我们生命独特质感的元素。

近来读到一些探讨人生意义的文章，主张人生在于丰富体验，在于珍视每个"当下"，保持"当下的快乐"。这让我深思：我们的生命乐章不可能总是欢快的快板，必然包含慢板的沉思、谐谑曲的跌宕，甚至偶尔的不和谐音。生活中的困难、工作中的挫折、学习中的瓶颈，都是这部宏大交响曲中不可避免的段落。关键在于，我们不必纠结于一时一事的困境，不必让暂时的阴霾遮蔽前行的目光。

如同一位智慧的指挥家，我们应当学会把握生命的主旋律——不让困难吓倒，不被不快击垮，但也不对挑战视而不见。真正的艺术在于平衡：既追求卓越，又接纳不完美；既直面困难，又保持希望；既认真对待每个音符，又不失整体的流畅与美感。当我们能够以这样的态度演绎自己的人生乐章时，那些曾经的"错音"或许会变成最动人的转折，"杂草"也可能绽放出意外的芬芳。

回望奥曼迪留下的音乐遗产，我越发理解：生命最美的状态，或许就是像他指挥的费城交响乐团那样——技巧精湛却不失人性温暖，结构严谨却充满自发活力。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指挥家，每一天都在谱写独特的生命交响曲。愿我们都能以大师的智慧为指引，奏响属于自己的华彩乐章，让人生的旋律既绚烂多彩，又深邃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