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的诺言

紫玉

一

一棵树，一棵苦楝树，生长在边城。光阴缓缓流转，顺应自然的变化，这棵树拥有了四季的轮回，太阳、月影，黑夜，白昼，不同时间的形态不具风情，转化为时空张力的褶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在他粗壮的树身层层叠加，刻下皱纹。

多少年，有些记忆已被岁月湮没，一只知了，在他的每一片树叶间，用尽一生的鸣叫，生命短暂亦如露水。一群蚂蚁在他的脚下不停地爬行，却从来没有走出过他的视线。

十字路口，人声喧哗，汽笛浮躁。汽车、公交车还有电动车来来往往，即使无风的时候，空中流动的气流也会使树枝微微颤动。

上百年的光影，街巷烟火，人间温情尚暖，阡陌蹊径，可闻鸡叫喈喈声。

这棵大树仿佛是一位老者，昏花的双眼目睹着小城的繁华和人们的繁忙。

二

广袤的原野，湛蓝的天空下，曾经的森林苍茫而寂寥，曾有的同伴挺拔而翠绿，在不起眼的日子里，城市道路不断规划，恍然过往间被陆续砍伐。

大树因样貌奇特丑陋，无人问津，而被保留了下来。

站在这一寸的土地上，他柯枝虬曲，树冠如云似雾，绿叶郁郁葱葱。年年秋风晚来时，他点头沉默不语；秋雨绵绵不停地落下，他亦似乎也在流泪。

而今，他拘偻着身子，盘根错节弯腰驼背，粗糙的树皮如山野村夫，叶片稀疏，枝叶不再繁茂如初，逐渐衰老而被人们渐渐遗忘……

天气降沉，地气腾升。沿着时光的边缘行走，一辈辈的人们，青丝染上霜雪，从少年走向老去，而他，这棵大树却变成了一株百年古树，竟被人们保护起来，成了人们口中珍贵的活化石。

人们走近他，仰着脖子望着他，目光中常带有几分敬慕，甚至有人在他的上面拴上红色的布条，那布条随着风在枝头上不停地摆动。

正也如庄子所云：＂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

三

在初春的三月，土地渐渐温软复苏，华北平原上桃之夭夭、杏花飘飘。西北高原，仲夏的夜晚，万物繁茂，花影重叠，延伸着夏日凉爽的悠长。

跨越千山万水，千里之遥，还有着他无数的同姓同族，在遥远的北方，生长着高大俊朗的白杨树，在南方的南方，柳枝婀娜静静垂向江南水乡……

黄昏，残阳西斜，这棵老树似乎也嗅到野花迷路的芬香，记起了一朵黄花的模样。他蜷缩在冬日严寒中的叶子慢慢舒展开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每一片叶子斑驳陆离泛起银色的柔光。

午夜，星辰闪烁，月色溶溶，或因旧事浮起，更深夜静时，他也感到孤独，可又在清晨的早上醒来，追寻着美好的期待，不安份的心境沧桑着流年，重复着尘虚两忘的一生。

大树也应该被称其为古树，他已尽显苍老之态，他渴望活成自己渴望的样子，向往着远方和自由，可远方依旧是远方，大山的那边还是大山……

他很想像他的那些同族兄弟一样，即使被伐作木材，变成门窗家俱他也愿意，可他不能，他不能活着去移动，他只能以永恒年迈的姿态站在这里，因为他的乡愁他的根，他的一切都在这里，一半在土里，一半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