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br></p><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壹</div><br> 在这人世间,对于有些人而言,三年的时间,却似天荒地老。万物皆可期,吾心能自渡。<br> 有些去而复返的地方,就变成老地方。老地方总是不断在变化,顺应了一个城市在进步,在更新的发展势态。<br> 我们往往怀念的都是故人与往事,岂不知,今日之所有,也会变成以后的故人与往事。<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贰</div><br> 寿光弥河东岸有个爱情主题公园,爱情主题公园的西侧,新建了几处宿营地,就是能野餐,能烧烤,能露宿的那种。<br> 已经有人扎上帐篷在这里安营扎寨,帐篷前摆上了各种美食。<br> 记得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中间用青石板铺设的羊肠小径,也被两边的蒿草淹没,需要用脚扒拉着走过去。<br> 我曾踩着一个人的脚印,无数次走在园中,走过这条青石路。<br> 在这片露营地的北端,曾有一大片美人蕉。<br> 那年的三月,看到几位园林工人满载一辆三轮车的美人蕉花根。从它们被栽种的那天起,就特别关注着这些花根的成长,一直到她们挺拔的花杆越长越高,宽大的花叶密密匝匝,大红色花瓣灿烂绽放。我们见证了美人蕉的每一个成长时刻。她们像一群身着红衣的少女从天而降,在绿意盎然的季节尽情渲染。<br> 今日重游老地方,不知美人蕉还没长出来,还是根本不存在了,只能等到天气热一些的时候再来看一看,才能知晓更多的花事。<br> 从这片美人蕉再往北走就是一个小广场,路边载着许多海棠树,现在海棠树也没有了。不知为什么海棠树竟也不在了。<br>就在我彷徨四处张望着,几棵松树一下子映入眼帘,它像我久违的老友,不管我离开多久,当我再回来,它们仍在原地等着我。<br> 站在松树下,我仿佛听见了知了的叫声,我知道这肯定是幻觉,现在还不到有知了的时候。可我的思维就是这样固执,阳光明晃晃悠悠荡荡,我却想起了路灯恍惚的夜晚,我们打着手电筒在这里照“仙家”。<br> 就在这松树林中,照到一个,又照到一个,一个又一个。矿泉水瓶子里装了半瓶水,那些仙家在水里爬来爬去,怕仙家闷死,还特意在瓶子盖上打上小孔。<br> 连续几年,我们每年在有仙家的时候去捉。可是最后这一年,我们没有再来捉。一个仙家在地下三年才得以来到人间,刚出土就被人类捉了去煎炒烹炸的吃掉,想来有些残忍。<br>此后,我们便在有仙家的季节放过了它们。但林子里到处是人,都在想尽办法捉仙家。<br> 岁月悄悄将一切打翻在地,偶有熟悉的场景悄悄避过了这场劫难,它们还在原地停留,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在荒野中开出一朵最美丽花朵。<br> 当我走出松树林,彷佛一下子就将自己的一件宝物遗失,连同好多好多的温暖,还有讲不完的知心话。<br> 我孤独地四处张望,世界很大又很小。这人间到处是人,却无一人与我相识,这世界到处是人,更无一人与我相知。漫步园中,独自丈量这里的一切。微风轻轻吹过耳畔,她在与我一起将往事祭奠,她在听我诉说心中哀怨。<br> 多少次质问我自己,走过余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教人学会遗忘吗?无论曾经怎样执着,到今天,都已变成墙头的一把衰草,在愈加苍老的路上,留下自己无声的叹息。<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叁</div><br> 今天,我又看到这棵银杏树。当年,我们曾在这里采摘过银杏。没有任何工具,银杏树高达好几十米,根本不可能徒手摘下来。<br> 像这样大众化的困难在我们聪明的大脑中仅一闪而过,我们便找到了解决办法。我们选了几棵看起来稍微细一些的银杏树,用脚用力踹一下,那树上便哗哗下起了银杏雨。地上密密麻麻一片银杏,怎么捡也捡不完。<br> 这些银杏树从建公园就栽上了,一直到现在,几十年过去了,松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树干笔挺,枝叶茂盛,像一个保护伞。<br> 有一年下雨,我们还在这棵树下避过雨。许多的事情仿佛刚刚发生过,却好多年过去了。<br> 园中人声鼎沸,结伴散步的人们一边快走一边留下高谈阔论。<br> 唱歌的有两三处,隔着看似互不干扰的距离,他们高亢的歌声在空中相互摩擦,相互碰撞,群起激荡,成为扰民的噪音。<br> 几年前,这里曾有个五音不全的唱歌人,夜夜在这里献唱。<br> 总听人用“公鸭嗓”来形容难听的声音。我感觉此人便是正宗“公鸭嗓”。声音之难听令人作呕,且跑调跑到边境线。听说附近居民受不了举报过多次,后来果然听不到了。<br> 不知为何,今天,却希望“公鸭嗓”再度重现。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五音不全的唱歌人却再没有出现过。<br> 可能有些人就是这样,突然就从一个地方消失了。像极了一个人的个性,总是安安静静,就连走也走得这样悄无声息。<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肆</div><br> 槐花就要开了,特意从网上买了一只收缩杆,带一把刀和一个钩子。买回来即去树上试了试。发现钩子总是松动,拧紧了螺丝一会又松动了,而且钩子特别滑,根本勾不住槐树枝条。刀片也不好用,够了几根树枝,刀片也在螺丝固定处有了松动。看来,并不像店家承诺的那样,买了他家的工具,就可以轻松够得下槐花。<br> 于是,果断放弃这些无用东西,因为知道,槐花盛开不过短暂数日,耽误了就要再等一年。<br> 从家里挑选了一根约有三米长度的竹竿,找了一把割韭菜刀子,用绳子紧紧捆住,直到毫无松动之感。<br> 先是走着去小区东侧那条小土路上看了看,那里有几棵槐树,三年前曾来采摘过。记得其中有一棵个子比较小的槐树,上面开满了红把的槐花,也比其他槐树上面的花瓣大,摘回去尝了尝,对比了一下,味道香甜,槐花味道更浓。<br> 带着些许希望,手握自制的摘花工具,满怀信心去寻它。<br>到了老地方,却没有看到去年的小槐树,在小槐树的位置,我看到了一棵已有五米高度的槐树,没想到它居然长势这么迅速。<br> 此时,我望到它的身体上结满槐花芽,一粒一粒像未成熟的麦穗,碧绿碧绿青翠欲滴,原来这就是槐花还没绽放的样子。<br> 路人告诉我,今年天气冷,槐花开得也晚。我有些失望地离开,准备过几天再来。<br> 昨天我们聚会去一个酒店,点菜的时候服务员特意介绍,说酒店新上了槐花饼。<br> 槐花饼上桌后我特意观察了一下,鸡蛋占据上风,里面掺了零星槐花,这不应该叫槐花饼,而应是鸡蛋饼。饼子毫无一点槐花味道,油腻味太重。<br> 今天下午,我直接开车来了弥河东岸。这里有大量槐树。<br>将车停泊在爱情主题公园南侧的停车场。拿着那把自制的工具刀,我开始朝着那片槐树走去。<br> 刚下车就遇到一个路人大妈,她坐在路边,对我讲:“你拿着的这个竹竿太短,根本不可能够到,如果你这个竹竿有这么两倍长就可以了”。<br> 听见大妈替我惋惜感言,我向她道一声谢谢,陌生人主动提示,让我内心感谢,但我的想法跟大妈完全不同,她的话丝毫不能影响到我。我依然拿着自制工具向爱情主题公园东侧槐树走过去。<br> 这里的确有许多又高又密的大槐树,上面槐花开得正好。真像大妈刚才说的那样,确实高不可攀。我站在树下望尘莫及一番后,决定另寻他处。于是我就想起了这里。<br> 三年前的槐花季,曾来这里采摘过。因为当时没有工具,一直在徒手采摘。树又高,只能千方百计寻找树杈上开的比较矮的槐花。我们走了好久,寻找了好多树,也没有摘到多少。<br> 走到一处杂草密集地,却收获了意外惊喜。在这草丛中,居然隐藏着一根足有三四米长的竹竿。不知是谁放在这里的,可能也是准备够槐花用的。虽然上面没有钩子,但高度有了。也就找到了采摘办法。将竹竿顶端制造了一个缝隙,利用这个缝隙,将开有槐花的枝条折断,这样就摘到了不少。<br> 今日前来,不知是为寻找过去的美好回忆,还是在考验自己对于某些困难的挑战。<br> 不管来时的路,只知此行目的清晰,那就是奔槐花而来。<br>到时,天空微微下起了小雨,雨丝密密麻麻落到衣服上,脸庞上,只觉,无上清凉,无上清凉。<br> 槐树下,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凌乱的粗壮树枝,可见是有力气的人,直接把槐树枝子从树上拽下来,为了摘槐花,不惜毁掉树木,看来对槐花痴情的人有之更甚。<br> 折断槐树枝子的以为是男人。因为那些树枝粗壮,在高达几十米的树头,只能想象是有力气的男子爬到树上折断的。<br> 就在这时,南边三个女人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们正在一根断枝上摘槐花,这是一根比较大的树枝,足有一颗槐树那么大,此刻正被人从树上折断,上面满满的槐花开的新鲜,香气扑面而来。<br> 在她们身旁,躺着一根长达二十多米的铁杆,我用手掂了掂,得有几十斤重,我也不过刚抬起地面就不得不放下。就在我仍坚持是一个力大无穷的男子来给她们折断的,她们只负责在地上断枝的槐花摘下来便可。<br> 与这根强大的铁杆子相比,我手中的小竹竿就是绣花针。我羡慕地望着她们。正想用这个小竹竿试着够点树杈上的。这时候,这三个女人其中的一个女人,站起身对我说:“你这个小竹竿确实够不到,这样吧, 我帮你折一块树枝,你自己看好折哪根?”突然有人这样对我说,我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杆子我只能从地上抬一抬。但最后却让我心服口服,不得不承认,力气大的女人确实有。这女的,将三十米的铁棍子凭着蛮劲忽一下举起来,照准我挑好的大树枝,用钩子结结实实勾住,只听“咔嚓”一大块树枝劈头盖脸落到地上,满满一树枝子槐花,红把的,香甜香甜落在我眼前。<br> 我感觉这就是幸运,当我想摘槐花,就有人帮我弄断了树枝,上面的槐花足足摘了一大袋子。<br> 这三个美女,不仅人美,心地更美。我摘完这一树枝子的槐花,她们还没走,我却不想再打扰她们,虽然我也不想走,但我还是决定先行离开。为了不打扰,我悄悄离开,没有跟她们道别,我相信她们在帮助我的时候,也不是为了听我说一声谢谢,而只是她们善良的本能。<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伍</div><br> 完成了采摘槐花的心愿后,我又驱车来到牡丹园。周日时曾意欲前往,一路堵车到牡丹园。在牡丹园东边河坝处直接堵死了,有交警正指挥分散疏导。周日没看成,今天,挑了个工作日特意再来。路上车辆见少,园子里游玩的大都是老人居多。<br> 在入门处的空地上,有一群老年人穿红戴绿正在跳扇子舞。她们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腰身粗壮,但个个精神健硕,神采奕奕。可见国家繁荣昌盛,百姓生活富足,人们的业余生活也搞得丰富多彩。<br> 我一个人,走进牡丹园。三三两两的游人从我身边走过去,他们或结伴而行,或者像我这样的独行客。<br> 牡丹花已经开的差不多,有的地方花已经完全谢了。正逢昨夜下了一场小雨,花瓣零落成泥,染红了牡丹树下,给人无比壮丽的心动感。<br> 其实相对牡丹而言,我更喜欢芍药。喜欢芍药另外一个名字:将离”。<br> 这名字莫名就带给人一股忧伤,仿佛就要与心爱的人分别,一别两宽,却放不下思念。<br> 总以为还会遇到那个人,从此却再无交集。<br> 前几天听过一首歌,歌曲名字为《再见》,里面有一句歌词这样唱;“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br> 将离,人世间到底有多少人即将分离。一个人的一生,能够离开多少次,心才不会痛?<br> 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短暂,这芍药千姿百态,也不过短暂数日就要与人分离,再见亦是一年之后。<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陆</div><br> 如果人间如花开花谢该有多好,短暂的分离还能再见。<br>走着走着,我们就会有所失去,或许是失去自己最亲的人,也或许丢失了一件东西。<br> 明知是人间常态,却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以为随着年龄剧增,自己的心已变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喜欢流眼泪。<br>当故地重游,踏足熟悉的场景,眼泪忍不住掉下来。<br> 踩着生活的琐碎,闻着人间烟火,生活在酸甜苦辣的尘世间,一路走来,我们不得不接受命运安排的一切,别离与重聚,都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去改变。我们只有让自己越来越坚强,越来越多的承受力。<br> 一天一天度过去,尘世的安排便是如此,有的人从我们的生命中离开,有的人莫名又来到,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有缘自然不离不弃,无缘亦会远走高飞。<br> 越来越多的老地方,让我们用余生去丈量。<br><p></p> <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董爱玲,中国作协会员。著有散文集《烟花若梦》《微雨青苔》《只为遇见你》,诗集《旧光阴》等;作品在《山东文学》《福建文学》《文苑》《参花》《北方文学》《青海湖》《作家报》等刊物发表。</p> <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