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花香入窗来

晓寒

人间四月天，北窗外的树木酿成一场绵长的诗会。樱花退去，枇杷树擎起青涩的果子，紫薇与桂树尚在袖手旁观，桔子树盛着星星点点的月光，沁出暗香，醉倒整个春天。

常常在黄昏推开窗户，任晚风裹着花香扑上书案。它的香气不似桃李那般甜媚，也不似栀子那般浓郁，它像江南女子袖间藏着的幽幽的香囊，清泠泠地漫过窗棂，入你的心你的脾你的肺，乃至你的灵魂。忽记起宋人梅尧臣那句“野岸竟多杞，小园闻有柑。”此刻虽不见洞庭景色，却在方寸斗室里嗅到了楚山云气。

暮色渐浓，香气变得缠绵。夜幕裏着花的清气，在屋檐织成薄绡。忽见一只小鸟栖在枝头，喙尖衔着朵白花，像是衔着半阙未吟完的《橘颂》：“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两千年前的楚辞穿过时空，在北窗前的丛林里寻到了知音。

夜深人静，香气漫进卧室。书桌上的书被风翻至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古往今来的春事，总在凋零与绽放间流转。窗外风声雨声，窗内自成天地。这穿窗而来的暗香，是苏东坡的“人间有味是清欢”。

晨起推窗，昨夜落在青砖上的花瓣已凝成霜色。枇杷与桂花树叶上的露珠滚着残香，如新茶般沁人。忽见枝头已有米粒大的青桔，在晨光里怯生生地绿着。最动人的光阴，在花谢花开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