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氏.外传（系列小说二十四）

红豆

项颖原创作品 我爷爷带领两名战士迂回辗转，躲过敌人巡逻岗哨。按照二大爷画的地图，顺利找到山神庙山坡下的癞二狗窝棚。当他们在一堆烂草下面土坑里扒出小米口袋，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口袋早被地鼠咬烂，半土坑小米掺和着地鼠粪和黑土草沫散发着难闻气味。爷爷皱起眉头说这能吃吗?两名小战士却高兴地满眼放光，说能吃能吃，挑一挑洗一洗总比吃橡子粒强多了。在饥肠辘辘战士的眼里，这不是米，这是子弹、是力量，是战友们鲜活的生命！一名小战士捧起一捧小米，放在鼻子下闻了又闻。另一名战士干脆抓了一把小米，在手心里搓一搓吹吹灰土，直接放进口里嚼的咯吱咯吱脆响，咽喉蠕动几下，“咕噜”咽下一口嚼碎的生米，然后冲爷爷一呲牙，露出沾着米粒和老鼠粪沫的牙齿说：“真香！” 嗨！看把孩子们饿得！爷爷鼻子发酸，痛苦地想：“孩子们大老远从冀东跑过来打鬼子，为的啥呀？还不是为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可是，他们连口热乎饭也吃不上，我们也太对不起他们了。”爷爷抹去不由自主流出来的眼泪，哽咽地说：“装米吧。”两位战士摊开两手说，往哪里装米? 这时候三人才发现，由于走的着急，没带装米口袋。 爷爷说：“你们俩脱下一条裤子吧？”俩战士互相对视一眼，苦笑着说：“项大叔，总不能让我们光着屁股回去吧？” 爷爷说：“脱下内裤。” 俩战士无声地笑着，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笑岔了气。 爷爷严肃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俩战士这才一本正经说：“项大叔，你以为我们是娶媳妇呢？哪来的内裤，我们浑身上下就穿光腚子棉袄棉裤，多一个布丝也没有。” 爷爷看着他们一身农民打扮，穿着破旧的棉衣棉裤。拍了一下额头说：“我该死！该死！”他扎煞着两手说：“我也没没……内内……裤。”此时此刻，我爷爷觉得作为一个财主——当地有名的富户，是他在战士面前最为丢脸的一件事，也是他和战士们最为贴心的一刻。 三人对视着正犯愁，一名战士见爷爷绑着绑腿，低头瞅瞅自己和战友的绑腿，突然眼前一亮，一拍大腿说：“嘿！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有办法了！” 一捧捧小米，装进爷爷和战士裤腿里。百十来斤小米装进三个人的裤腿，胖鼓鼓的像水泥柱子般挺直而沉重。 “能走回去吗 ? ”爷爷担心地问。 “能，只要不遇上敌人，就是爬也能爬回去！” “腿都不能打弯，怎么爬？” “不能爬就滚！” 一名战士试着走了几步，双腿笨重的像鸭子走路一样，惹得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爷爷高兴地说：“能走就行，还是我带路，保证一路顺利。” 三个人正准备出发，突然传来一阵狗叫声。爷爷心里一惊，这不是大黑吗？（爷爷家的大黑狗。） 果然，大黑向爷爷狂奔过来，它跑到爷爷面前，前蹿后跳，行为极其烦躁和怪异。爷爷抚摸着大黑奇怪地问：“大黑，你怎么来了？”大黑加紧尾巴后腿半卧，发出“呜呜”低鸣声。并且对着山头发出吼叫。爷爷顺着大黑的眼望去，看见树影婆娑，似乎有人影晃动。爷爷对两名战士说：“不好，有情况，你们快走！”话音刚落。山腰间传来大金牙的大笑声：“哈哈哈……项春芳，你们走不了了！” 原来，爷爷走后，父亲和二大爷遵照爷爷的嘱托，准备藏进地窖，他们刚刚潜到屋后，前院敲门声和狗叫声乱成一片。父亲对我二大爷说：“是大金牙又回来了，二哥，你在这里别动。”父亲返回屋前，猫儿一样蹿上窗户，再一纵身抓住房檐椽木，从房檐下掏出他藏在鸽子窝里的手枪。 二大爷正扒着墙头听动静，我父亲影子一样回到他身边。二大爷说：“别动，你看，癞二狗。”父亲随着二大爷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癞二狗从外面翻过墙头，猫腰撅腚跑回前院。 “这小子，说不定又去打小报告了。”二大爷充满疑虑地说。 父亲已经知道癞二狗的来历，不安地说：“坏了！找粮食的事，怕是暴露了！” 二大爷愤愤地说：“我去宰了癞二狗这个狗东西！” 父亲抓住我二大爷说：“别冲动。” 二大爷十分焦急地说：“那咋办？” 父亲想了想，对着二大爷的耳朵嘀咕几句，二大爷点头说：“你放心。” 二大爷快速跑到前院，找到朱八，对着他耳朵嘀咕几句，然后让他打开大门。大金牙带着手下一拥而进，直奔后院。朱八趁机溜出大门。 二大爷站在后院院子里冲着他们“嘿嘿嘿”傻笑，大金牙一把揪住二大爷骂到：“项天英，你别装疯卖傻，快说，你爹去哪里了？” 项天英说：“你咋知道我爹不在家？” 大金牙气急败坏一把将二大爷推倒在地，一只脚踏在二大爷脖子上，恶狠狠说：“说！是不是给八路找粮食去了？不说实话，我一脚碾死你！” 二大爷被踩得喘不上气来，结结巴巴说：“我说，我我说……” …… 在大金牙的吼叫声中，两位战士迅速趴下，各自滚到树后，掏出手枪准备战斗。 爷爷躲进一棵树后，寻声望去，只见保安团的十几条枪对着自己。大金牙藏在一棵大松树后面，露出半张脸和一对金灿灿的大金牙对着爷爷喊：“项春芳，你看看这是谁?” 二大爷反剪双手，被韩六子推到爷爷前面。 “天英? ”爷爷吃惊地瞪着儿子项天英。 昨天在敌人面前装疯卖傻的二大爷，此时表现的不疯不痴，他平静地对爷爷说：“爹，把人和粮食交出来吧？” “混账！你说啥?……我听不明白。”。 “爹，癞二狗都说了，你就别逞强了！” “又是癞二狗！”爷爷在心里狠狠地骂到。对项天英喊：“项天英，你个疯子，又说疯话！”爷爷明白，事情肯定败露了。 大金牙在树后喊：“项春芳！你儿子都交代了，识相点，交出八路，出来投降，不然，我先毙了你儿子项天英！” “难道天英真的出卖了老爹? 难道天英也当了叛徒?” 爷爷的头都大了。 两名战士趴在树后对我爷爷说：“大叔，出去和他们拼了！” 大黑狗也竖起尾巴呜呜叫着，向敌人示威。 爷爷摆摆手说：“千万别动，他们人多，寡不敌众。再等等看。” 大金牙又喊：“我数十个数，再不投降，就崩了你儿子项天英！一、二、三……” 大金牙数到五，韩六子用枪顶住项天英的太阳穴。 项天英突然大笑，似乎又犯了疯病，他唱道：”我本是齐天大圣下了凡，降妖除魔去西天，白骨精难逃我火眼金睛，金箍棒打得妖怪冒了青烟……来呀！妖怪 ! 谁敢动我一根毫毛? 我这金箍棒可不是吃素的！他虽然被反剪双手，脚下却舞着猴步继续唱：“锵切锵！旗鼓隆冬仓……咚咚仓！” 韩六子抓住他衣领，低声说：“别装了，要命的话，赶紧让你爹出来! ” 大金牙又喊：“项天英！你别给我装疯卖傻，项春芳，再不交出八路，我可动手了！六、七、八……” “放过天英，我出来！”爷爷举着双手从树后出来。 “你先让八路出来投降！”大金牙从树后露出大半个身子喊。 爷爷回身对两名战士低声说：“你们千万别动！我来对付他们。” “于队长，放了项天英，我带你们去找八路！” “别打马虎眼！八路就在你身后！再不出来，韩六子，准备开枪！我数最后一个数，九……十! ” 大金牙声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枪响，大金牙的天灵盖被掀翻，白花花的脑子喷了出来，血水混合着脑浆喷了韩六子一脸。吓得他“妈呀！”一声趴地下滚出去老远。紧接着枪声从敌人背后响起。 “不许动，你们被包围了！” 保安队立马乱了套。 “天英，快趴下！”爷爷喊。 项天英一个鲤鱼翻身滚到爷爷脚下。 “大叔，卧倒！”小战士喊。 “给我狠狠地打！一个都不能放跑！”树林里传来响亮的声音。 “是贺队长！”爷爷身后的小战士一跃而起，冲向敌人。大黑随后也蹿出去，它毛发竖立，尾巴刚直，冲进敌人队伍开始撕咬。 激烈地枪声，大黑撕咬声，敌人的哀嚎声响成一片。 晨雾裹着硝烟在林中弥漫，山风卷着火药驱散寒鸦。顷刻间，惊鸟四起，鼠虫乱窜，山谷中一片混乱。 我爷爷和二大爷项天英哪里见过这阵势。他们趴在地上，紧紧抱住头，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枪声停止，战斗结束。四周静悄悄。 爷爷感觉有一股温暖的气息喷在他脑门儿上，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家的小毛驴，正用嘴巴拱他的头。身边的大黑狗也用舌头舔着项天英的脸。战士们围住他们，都吃吃笑起来。 “大叔，起来吧！”爷爷抬起头，发现贺仲一站在他身边。 “贺队长，是你们? ” 爷爷发懵，觉得像做梦一样，使劲眨了眨眼。 “大叔……”贺仲一弯腰拉起我爷爷。 爷爷羞愧地踢了踢项天英。 项天英爬起来愣头愣脑问：“仗打完了？我还没看清楚咋回事呢！”他的话引得战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贺仲一用力握住爷爷的手说：“大叔，您儿子和小山子都是好样的！这次除掉大金牙保安队，你们立了大功！” 这时候，爷爷才发现小山子也站在贺仲一身边。爷爷迷茫地看着小山子，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爷爷走后，父亲明白；癞二狗告密，大金牙一定会追查到底。如果死扛，大金牙一定会报告给讨伐队，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心生一计，让二大爷假装投降，带保安队去找爷爷和两名战士，并且嘱咐他，路上尽量拖延敌人时间。项天英带着保安队走后。父亲因伤势过重，不能自己行动。刚才嘱咐朱八趁敌人不注意，溜回家找来小山子。敌人走后，父亲马上让小山子骑上小毛驴，到黑松岭去给贺仲一报信。 小山子是骑驴高手，再加上他山路熟悉。趁着黎明前敌人熟睡的时候，小山子骑着毛驴一溜烟跑到黑松岭，找到贺仲一报告了情况。贺仲一听罢一拍大腿说：“好哇！大金牙，你的末日到了！” 自从讨伐队进宁城，大金牙带领讨伐队没少祸害当地百姓。因大金牙是当地人，讨伐队抓不住八路军正规部队，大金牙就带着讨伐队到各村抓抗日干部和抗日积极分子。致使很多人惨遭讨伐队杀害。贺仲一正想除掉这个铁杆汉奸，苦于没有机会。这次二大爷引狼出洞，正是除掉大金牙的绝佳机会。他们火速出发，急行军三十多里路，跑到锥子山下，悄悄包围了大金牙保安队。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红扑扑的笑脸映照着每个战士的笑脸。在地窝子里憋屈了很多日子，今天终于打了一场胜仗，缴获了敌人二十多支步枪，两把手枪和二百多发子弹。战士们出了口恶气，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他们解下干粮袋，一边从两名战士裤腿倒出小米，一边开玩笑。 “哎呀，这小米怎么吃? 有一股屁味。” “屁味倒不要紧，老鼠屎倒是真有。” 爷爷也让战士倒出裤兜子里的小米。 贺仲一下达命令：“彻底清扫战场，把敌人尸体扔进沟里埋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 ! ” 战士们走开后，贺仲一握住爷爷的手说：“大叔，你们也赶紧回家，除掉大金牙和韩六子，你们暂时没有危险。” 爷爷颔首到：“后会有期。” 贺仲一嘱咐说：“一路小心！” 爷爷拍着小毛驴说：“不怕，我们顺路打点柴火。” 爷爷和贺仲一会心地一笑。 这时候一位战士回来报告：“报告，尸体处理完毕，没有找到韩六子的尸体！” 爷爷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韩六子跑了？ 贺仲一说：“同志们，赶紧撤离，韩六子逃跑，对我们很不利。他很有可能去报告讨伐队。”又对爷爷说：“大叔你们也躲一躲吧，暂时不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