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前几天回北京时住在建国饭店,正巧赶上当年北大荒下乡知青聚会。聚会地点在北京火车站附近的饭馆,离酒店不远,我便沿着长安街建国门大街段步行前往。路过古观象台时,儿时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这片曾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早已面目全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我从小在东城老城墙下长大,家就在护城河边,离大雅宝胡同和日坛路交界的城墙豁口不远。当年老北京东城胡同里有个说法:城墙和护城河以西算“城里”,以东则是“城外”。“城外”的孩子算“野孩子”,听说打架不要命,遇到要绕着走,最好不要惹,不过,“城里”和“城外”的孩子,隔着护城河远距离打仗,扔砖头,扔石头,扔土坷垃的事儿常有发生,脑袋开瓢儿见血的事儿也见过几次。如今城墙早已拆除,护城河被填平,旧河道下是北京地铁2号线,上面成了二环路。但那段青灰色的城墙和波光粼粼的河水,永远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时老城墙还没拆完,到处是断断续续长满荒草的残垣断壁,成了小动物的乐园:野兔、獾、刺猬、黄鼠狼穿梭其间,有一年甚至听说从北京西山来了狼,吓得孩子们晚上都不敢去河边玩。我们最爱的活动是爬城墙捉蚂蚱、挂大扁儿(一种绿色的长蚂蚱),或是沿着护城河岸捉蜻蜓——常见的“小黄”轻盈灵活,个头大的“老杆儿”(雄性)和“老子儿”(雌性)翅膀闪着光泽。捕蜻蜓的网子我们叫“蚂蛉网”,举着它在河边走来走去,裤腿沾满野草籽。</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往南走过大牌坊胡同豁口后不远,就到了长安街建国门大街段豁口。护城河东岸当年全是荒地、废品站和一大片小树林,还有个大冰窖——冬天凿开河面的冰块储存在窖里,夏天用马车运到副食店给肉鱼降温。那片树林可是有名的“凶地”,林密人稀,野坟扎堆,听说还发生过凶杀案。有次我去逮蛐蛐儿,一脚踩进腐朽的棺材里,至今想起还后背发凉。如今这里已是寸土寸金的CBD,高楼林立,车流不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古观象台就在建国门大街南侧。记得小时候,台旁的城墙还没拆完,我们能顺着残垣爬上去看热闹。六十年代中期社会动荡时,有人打着“破四旧”的旗号想砸了台上的古仪器卖废铜,我还跑去围观过几次。后来听说上级下令封闭保护,故宫、北海、景山这些“封建”场所也一同被护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这次重访,时隔六十年,观象台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除了几座古老的天象仪,建筑大多重修过,连城墙都焕然一新。我在网上找到几张老照片:解放初期的、民国的、清朝的,台体斑驳,仪器蒙尘,倒和儿时见过的残旧模样一模一样——原来有些东西,早已刻在时光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