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泉州代言】泉州，千年海丝的活态史诗

蒋继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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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致谢）

初次立于清源山脚下，仰头望着老君岩包罗万象、威严而不失慈眉善目的轮廓，心底涌起一股油然而生的敬畏之情。西街早市的喧闹里忽然飘出闽南语的热络问候：“呷饱未？”听着这亲切的话语，我似与这千年古城融为一体——那些藏在砖缝里的海丝故事，正以乡音为引，娓娓道来。

一、古色古香的时空地标

开元寺的东西塔是凝视时光的眼眸。镇国塔上“猴王盗蟠桃”浮雕历经八百年风雨，猴毛根根分明，犹见宋代匠人执刀时的屏息凝神。微风过处，塔檐铁马叮咚，与寺内梵音合鸣成曲，而塔基的印度教狮身人面石刻，早已将异邦文明的种子深植闽南红壤。穿过塔影踏入西街，骑楼的南洋雕花与闽南砖雕比肩而立，斑驳招旗下，卖润饼的阿婆总在晨光中撒着新炒花生碎，那香气穿过明清，漫过民国，悠悠飘至如今。

洛阳桥的牡蛎礁是活着的史书。北宋蔡襄任泉州太守时，以“种蛎固基”之法让石桥横跨洛阳江——牡蛎外壳的附着力，将块石桥墩凝结成坚不可摧的整体。俯身细察，石缝间的牡蛎壳仍紧紧咬合，似在守护一段凝固的智慧。站在桥头，江风携咸腥而来，恍惚看见千年前刺桐港的盛景：满载丝绸瓷器的商船披着落日归航，桅杆上“泉”字旗猎猎，映照着“东方第一大港”的辉煌。

二、流动的文化基因

暮色降临时，泉州的灵魂在南音里舒展。三弦琵琶轻拨，歌者启唇轻唱《八骏马》，旋律自府文庙飞檐溢出，连檐角铜铃都随之轻颤，仿佛在应和千年前的市井弦歌。在提线木偶戏后台，我见过老匠人黄师傅调试丝线的模样：十二根细如发丝的线在他掌心翻飞，“小沙弥”瞬间活了过来——忽而挠头甩袖，忽而歪头扇脸，逗得台下孩童惊呼。这门源自汉代的技艺，至今仍在演绎人间百态，让外宾亦惊叹：“中国木偶会说话！”

涂门街上，关岳庙的香火与清净寺的新月相映成趣。伊斯兰教圣墓前，阿拉伯后裔年年追思先贤；几步之遥的道教清源宫，“老子天下第一”石刻与佛教弥陀岩观音像隔山相望。于泉州人而言，多元宗教和谐共生，恰似一碗面线糊——醋肉的酸甜、虾米的咸鲜、面线的绵柔，各味交融却相得益彰。

三、舌尖上的海丝记忆

在西街居住的日子，清晨总被面线糊的香气唤醒。阿伯掀开木桶盖，热气裹挟着海捕虾米的鲜、南洋甜醋腌渍的醋肉香扑面而来。“后生，加份油条碎？”他的闽南语里浸着暖意。当第一口面线滑入喉咙，我忽然懂得：这碗滚烫的烟火，藏着泉州人的处世哲学——就像醋肉的甜来自南洋香料，虾米的鲜源自本土渔船，多元食材在沸汤中交融，便是海纳百川的滋味。

午后的中山路，老字号肉粽店总飘来粽叶清香。剥开柊叶，油润的糯米裹着板栗、香菇与三层肉，咬开时，本地土鸭腌制的红心咸蛋黄溢出金黄油汁。这枚“海丝混血”的蛋黄，串联起江南糯米、美洲花生、波斯香料的旅程，正如泉州人将万里之外的食材，化作舌尖上的乡愁。

四、向海而生的时代新章

在晋江运动鞋厂，老鞋匠陈师傅的工作台紧邻自动化流水线。他戴着老花镜打磨鞋底：“机器能缝千针万线，却做不出手工的透气巧劲。”闲聊中得知，如今国际品牌的设计稿上，常现蟳埔花米图案与出砖入石纹样——那些曾藏于古厝巷陌的美学符号，正以刺绣、压纹的形式，登上纽约时装周的舞台。传统与现代的对话，在一针一线中悄然发生。

东海新区的摩天楼群间，燕尾脊造型的文化中心格外醒目。夜幕降临时，泉州之眼摩天轮流光溢彩，而脚下的蟳埔村，簪花渔女正对着镜头微笑。她们头上的绢花，从宋代“佛髻”演变而来，如今成了文化符号——当游客戴着花头巾站在红砖厝前，背景是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千年古村与现代都市在此刻同框。不远处的泉州港，自动化集装箱吊车起落有序，一旁的晋江经验展览馆内，数字屏循环播放着“爱拼敢赢”的创业故事，将海丝精神续写进新时代。

站在崇武古城墙上，海风掠过抗倭烽火台，掀起现代风力发电机的叶片。这座“崇尚武备”的古城，曾目送先民驾船下南洋，如今又以清洁能源勾勒向海图强的新篇。海鸥掠过洛阳桥飞檐，掠过开元寺塔尖，掠过运动鞋厂的玻璃幕墙，消失在海天之际——那里是起点，亦是永恒的航向。

走过青石板路，喝过面线糊，看过木偶戏，我终于读懂泉州的魅力：它不是凝固的标本，而是流动的史诗。当古老的南音与现代的引擎声共振，当红砖厝的光影映照着摩天楼的玻璃幕墙，这座城以“半城烟火半城仙”的从容，向世界展示着文明的另一种可能——传承不守旧，创新不忘本。

此刻，我站在洛阳桥头，任海风拂过衣角。这是泉州的嘱托：若你想触摸时光印记，请来这里，听古塔风铃，品舌尖千味，看传统在创新中成长。而我，愿做这史诗的一介注脚，为它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