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访欧拉圆旧梦

老人河

1965年，甘肃省卫生厅为了配合少数民族地区的社教运动，组织医疗队到甘南藏族自治州的玛曲县开展巡回医疗。玛曲县欧拉卫生院是红色医生李贡生前工作过的单位，所以省上比较重视，配备了一支各科技术力量较强的医疗队，我也参加了。 李贡是甘肃省兰州卫生学校二期学生，1954年毕业后分配到玛曲县欧拉卫生所。我们进校时他已毕业了，从未见过面，他的先进事迹，我们是在1957年从《甘肃日报》上看到的。 李贡在工作环境十分艰苦的欧拉草原上，全心全意为藏族同胞服务，为病人献血献皮的事迹使大家深受感动，我们班还根据他的事迹编演的了独幕话剧《草原上的曼巴》，在全校文艺会演时还得了奖。 李贡是1960年春节前去刘家峡水库慰问建设工人时不幸失足落水牺牲的。 我们这支医疗队30多人，来自省市的各大医院，到达玛曲后，除留在队部门诊的6人外，其余队员都分配到玛曲县的各个公社开展巡迴医疗。要求队员学习李贡精神，全心全意为藏胞服务，与牧民同吃同住。 这些从城市来到草原上的医护人员，在生活上和工作上遇到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吃的是酥油糌粑，住的是牛毛帐篷。有的被马摔伤，有的被狗咬仿，有的还感染了蝇蛆病，但大家都以李贡为榜样，尽力作好工作。 我兼任医疗队的秘书，和几位专家留在队部，但经常要到各公社巡诊，处理一些疑难病人。 在玛曲一年多，我到过齐哈玛，曼日玛，采尔玛，阿万仓，尼玛等公社，但到过欧拉的次数最多。 　　那时欧拉卫出所与公社、邮局、供销社都在一个寺庙大院的平房里，没备很简陋，李贡的遗像，掛在诊室的正中墙上。 卫生院有两位医生，候医生是辽宁人，娶了个牧民姑娘，真正在草原上扎根落户了。刘医生是天水人，兰医毕业后分到欧拉，听说后来调走了。 我们在玛曲县除巡回医疗外，还开展梅毒普查与驱梅治疗，并在各公社举办了卫生员和接生员培训班。这组被《健康报》在35年后又重新刊登的照片上，练习针炙的一幅就是在欧拉拍的。 　　有次我去欧拉的贡巴大队，一路风雪交加，被冻僵在牛背上，到了贡巴下不来牛，是翻译把我从牛背上拉下来背到帐篷的。 有一次我们三人去曼尔玛出诊，中途迷了路，不知道往那儿走。路上也碰不见一个人，远远的有个帐圈，我和窦医生想去打问一下，于是便策马向帐圈走去，快到帐圈时边走边喊“阿—佬”“阿—佬”，但没人答应，却发现帐圈里的狗来迎接我们了，一只两只三只，三只藏狗向我们扑来。一看不好，赶紧调转马头，快马加鞭逃跑。马跑的快狗追的更快，眼看快要追上时，马失前蹄，窦医生从马上摔了下来，连帽子都掉了，我赶快勒马回头一看，只见窦医生高举着帽子坐在地上，与三只狗面对面相持着，过了一会儿，三只狗才转身回去了。这时我突然想起“打狗没法，地下一抓”的俗语，还真灵，今天要不是窦医生的帽子抓的快，他一定会被狗咬伤的。 我们在玛曲巡迴医疗一年多，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后，10月份从北京来了一群红卫兵，说搞社教是刘少奇的资反路线，在社教团乱批乱斗，把医疗队的一位骨科专家说是反动学术权威，批斗后罚他到河沟里给病人洗床单。这时草原上的天气己经很冷了，河水冰冷入骨，可憐的老专家受了很大痛苦。 所幸的是社教团被红卫兵砸烂后就解散了，于是我们都回到了兰州。 草原上的这段生活虽然很艰苦，但在我个人经历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时间已过去半个多世纪了，还想再去欧拉草原看看。 2022年5月，新寇疫控放松了，开放了交通。儿子便满足了我的願望，开车倍我去欧拉。 一路走来，沿途看到了美丽的风光：辽阔的草原，肥壮的牛羊，九曲黄河平静的流淌，宏伟的寺院金顶辉煌，肃穆的僧侣经声朗朗，五彩的经幡随风飘荡，甘南如今真是变了大样。 　　到达欧拉时己是下午6点了，天色还亮，我根本看不到欧拉原来的模样。从前只有一个寺院和几排平房的地方，如今布满了小楼，有街道和花坛，也有健身广场，这是欧拉吗？我正在彷徨。当看到一座《欧拉羊》的雕塑时，我才惊奇的感到，这就是欧拉。如今变了大样。 　　好不容易找到欧拉卫生院，是一座三层小楼。还好，万玛仲格医生还没下班，她给我们作了简单介绍，并领我们到小楼周围看看。 欧拉卫生院当时正在扩建，到处堆满了建材，显得很乱。但宣传李贡事迹的专栏依然竖立在楼前，特别显眼。 　　万玛医生是这里的藏医，汉话说的很流利，她答应了我的要求，等医院建好后给我发几张医院新貎的照片。在欧拉卫生院楼前，我俩还合影留念。 　　快三年了，最近才收到万玛医生发来的视频和照片。变化太大了，从前一个小小的卫生所，如今变成了欧拉镇的中心卫生院，有了基本的诊疗设备和技术人员，有分科门诊和病房，还增添了有民族特色的藏医藏药。他们继承和发扬李贡精神，全心为牧民服务，作到了小病不出镇，大病不出县。李贡医生的英灵如果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 下面这些照片，都是万玛仲格医生最近发给我的，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有一定规模的乡镇中心卫生院，祝他们有更好的发展。 八十九岁的老者，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 一一2025/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