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者:李 江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舅奶》(散文)</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记忆的长河中,总有一些人,他们如岸边的繁花,虽不夺目却散发着独特的芬芳,永不凋零。二舅奶便是这样的存在。虽然我连她的名字*都没弄清楚,但她的坚韧、她的乐观、她的慈爱、却在我的生命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舅奶的右腿,是命运出给她的一道难题,可她却用一生的倔强书写着答案。她走路时那独特的姿式,是我童年里最难忘的画面之一。手掌按住膝盖,那是她在与命运的波涛抗衡,脚尖在地上画圈,恰似在岁月的长河里勾勒出不屈的符号。小儿麻痹症带来的残疾,没有让她的生活陷入泥沼,反而铸就了她坚韧的灵魂。</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她身形单薄,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家中大小事务,都在她声高八度的张罗下,井井有条。二舅爷的木讷,在她的映衬下更显沉默,而她就像家中那盏最亮的灯,照亮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她飞针走线,为孩子们编织着温暖与希望。那些在破洞上绣出小花的衣衫,不仅仅是衣衫,那是她对生活热爱的表达。她是想让孩子们知道,即便生活困苦,也要昂起头,挺起胸。</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农忙时节,她跪在垄背上薅谷子的身影,是田野里最美丽的风景。她用自己的坚韧,让工分积少成多,添补家里的油盐。那是她向命运挑战的不屈体現,是她在艰难岁月里的坚守。</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舅奶不但有一颗乐观开朗,坚韧不屈的灵魂,还有一副乐于助人的菩萨心肠。那年爸妈在村里找“对面屋”,几次碰壁。二舅奶知道后二话不说把原本给孩子们居住的西屋打扫干净,土炕烧的滚烫,让爸爸妈妈搬进来住,自家六七口人挤在东屋一铺火炕上。使本就很拥挤的三间土房更加拥挤。</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舅奶不但为困境中的爸爸妈妈提供了栖身之所,还在日常生活中给预了诸多关爱。二舅奶就像对自己的闺女一样,教给年轻的母亲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和生活技巧。蒸窝头时放多少碱才合适;怎样打火盆、钉盖帘;如何用碎布头拼出枕套被面;怎样絮棉衣锁领口;凡此种种生活中吃不准的事二舅奶都手把手地示范指点。在那些散发着煤油味的夜晚,二舅奶教母亲做活的身影和那几年在二舅奶身边生活发生的点点滴滴,都成为我童年生活中最温暖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根——儿——吃——饭——了——”!(小根:二舅奶长子的乳名)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二舅奶响亮悠远的呼唤声迅速穿透小村的每一个角落,直达娇儿的耳衅。那声音里饱含着一个残脚妈妈对儿子的无尽柔情与爱意,就连那暮色里的炊烟都被这声音串联起来,构成一幅浓浓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画卷。三岁的我模仿二舅奶的样子,脚在地上画着圈嘴里喊着“小根”,惹得大人们笑出了眼泪,她也跟着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融融的光……</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来我因口渴要喝水,恨不得立马喝到嘴,趁母亲转身拿碗的空隙,伸手把刚出锅的半小盆高梁米汤,扒翻到袖口里造成右臂严重烫伤。在那些哭闹声形同于“杀猪”的日子里,二舅奶昼夜守在炕头,用棉絮粘着鸡蛋清兑白酒擦我的患处,说“咱不怕,不怕,擦上就不疼了。二舅奶的偏方比大夫的药灵”。她的手掌粗糙得像块老布,却比任何膏药都让人安心。伤口稍好一些时,二舅奶又用碎布给我做了一个套袖,套在伤臂上防磕碰防冻伤,针脚细细密密,裹住了我整个童年的温暖……</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约在我五六岁的时候,爸爸妈妈自己盖了房子,才从二舅奶的房子里搬出来。搬出后的前几年还常常去看望二舅奶,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来看二舅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少不更事的我上学、离家、上班、整天忙忙碌碌,便很少再想起二舅奶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后一次见二舅奶是1980年腊月在《淮北矿业》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回故乡探亲。她踩着残雪从家里赶来,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画着深深的弧,当她画完五千多个弧,站在门口喘着粗气,鬓角上沾着白霜。喊着我的乳名问我煤矿苦不若累不累安全不安全,问吃穿、问起居、问姻缘。一句句关切的话语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的心房。那是此生最后一次有人叫我的乳名。而我竟然没留她喝上一口热酒暖暖身子。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顺着来时的路一歪一拐地离开,像条被风吹走的棉线,从此消失在我的眼眸里再也没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晃二舅奶已经去世十多年了,每次想起二舅奶心都跟针扎了一样痛。“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回首摧肝肠。”此时此刻我多想握一握二舅奶那双曾经为我的烫伤抹鸡蛋清的手;那双在煤油灯下缝补了无数个酷暑寒冬的手;那双曾在艰难困苦的漫漫岁月里拉扯着五个儿女一点点长大的手。那双曾经创造过无数美好的手;那双镌刻着岁月沧桑的手;一直握下去再也不松开……</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窗外的玉兰花又开了,那洁白的花朵在晨光的映射下是那么耀眼夺目、超凡脱俗,仿佛是二舅奶那张圣洁的脸庞,幻化成一朵朵玉兰花在对着我微笑,我又恍惚听见二舅奶:小——根——儿——的声音在呼唤。那声音穿过岁月的长廊,在我的心间回响。二舅奶虽已离去,但她却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命里最温暖的光,在岁月的时钟里发热发烫,永不熄灭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注:二舅爷名叫冯义,是祖母的远房表弟;内蒙古开鲁县小街基镇沼根村人;二舅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从未听见有人喊过她的名字,我也没有深究,所以至今不知道二舅奶姓什么叫什么名字。</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