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春深至四月，江南的雨丝便成了绣娘手中的银线，将青砖黛瓦绣得湿漉漉的。推开花格子木门，绣球树擎着满冠白花立在院角，像是被雨水洗亮了的月亮，圆圆满满地悬在枝头。</p> <p class="ql-block">那株中华木绣球是祖父年轻时栽下的。早春时节，它总把花苞裹在青碧的襁褓里，直到四月熏风吻过第九遍，才肯将雪色层层抖开。团团簇簇的绣球花压得枝条低垂，倒像是古画里仕女执的团扇，素绢上还沾着昨夜的清露。我常疑心树下埋着玉壶，否则怎会有泠泠琼浆自花芯渗出，将整座庭院都浸润得温润起来？</p> <p class="ql-block">紫藤却是不肯安分的。沿着西墙攀了半世纪的藤蔓骤然苏醒，绛紫色的蝶形花成串垂落，在风里荡出深浅不一的弧。藤架下那张青石桌总铺着花瓣，细看竟像谁研碎了的晚霞。暮色里常有暗香浮动，原是紫藤将百年心事酿成了酒，一盅盅斟给路过的流云。母亲晾晒的蓝印花布被藤影筛成斑驳的碎玉，忽听得"啪嗒"一声，原是承露的紫朵坠入粗陶罐，惊醒了罐底沉睡的铜钱草。</p> <p class="ql-block">雨霁时分的庭院最是动人。绣球花吸饱了春水，沉甸甸的花球挨挨挤挤，倒映在积水中的素白与淡紫便洇成了水墨。孩童举着竹竿够那悬垂的紫藤，惊起花荫里打盹的狸奴。忽有南风穿庭而过，霎时间雪浪翻涌，紫雨纷飞，连檐角铁马都染了香。母亲笑着拾起落在鬓边的花瓣："木绣球开得这样好，该剪几枝供在先祖像前。"</p> <p class="ql-block">暮色漫过花梢时，我总爱坐在藤萝架下。绣球花在渐暗的天光里愈发莹洁，恍若凝固的月华；紫藤则褪作朦胧的烟霭，将归巢的雀儿染成淡紫的剪影。石阶缝隙里钻出几簇二月兰，蓝紫色的星子与头顶的花瀑遥相呼应。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在四月填词——这般花团锦簇的光阴，原该谱入《清平乐》的调子里，让平仄也沾上木绣球的清气，紫藤的缠绵。</p> <p class="ql-block">花影渐渐爬上粉墙，将"花开富贵"的砖雕映得影影绰绰。这满院芳菲终将随春老去，可那悬在枝头的圆满，垂落檐角的相思，早已在四月的某个黄昏，悄悄绣进了岁月的锦帕。</p> <p class="ql-block">组织/策划：晋晶俱乐部&@David</p><p class="ql-block">摄影/后期：素心安然</p><p class="ql-block">出镜模特：木哥</p><p class="ql-block">文字：素心安然</p><p class="ql-block">场景：温江红枫基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