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情爱与伦理冲突下的悲剧 ——简评电影《菊豆》

杨帆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20年代国内某山区乡村。在张艺谋镜头下的杨家染坊,红黄布匹如凝固的血液与胆汁,浸泡着旧中国乡土社会最无奈可悲的伦理困局。菊豆与杨天青的畸形之恋,既是人性本能的喷薄,更是封建礼教绞杀下扭曲的求生姿态,正如福柯所言:“权力通过制造欲望来统治欲望”。</p> 在一座封闭的黑白砖瓦四合院里,菊豆夜夜承受着染坊主人杨金山以传宗接代为名的性虐待,而隔壁茅屋中杨天青透过墙洞的窥视,恰似《礼记》中“非礼勿视”戒律的镜像倒错。当菊豆将布满淤青的脊背展现在一个四十岁的懦弱压抑的壮汉杨天青面前,这不是香艳的引诱,而是困兽向同类发出的求救信号。无以抑制的侄婶二人在染池边的激情一幕,与其说是情欲迸发,不如说是被压迫者用身体书写的血书——红色染布轰然坠落的瞬间,恰如古人 “食色性也”的告白对封建贞洁观的轰然解体。 但是旧时代的宗法铁律并不会也不可能容忍这种人性的冲动和反抗。杨金山瘫痪后悬挂在染坊顶端的摇椅和他盯视着染坊里的一切的恶毒眼神,俨然是悬在当事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他识破儿子杨天白原是一个他人私生子,举着火把试图烧死菊豆、天青时,当族长要求他俩为杨金山出殡时跪地挡棺材四十九回时,伦理如山一般的压迫感让每个人都不寒而栗,旧社会“吃人的礼教”不可避免地会让这对追求情爱自由的男女死无葬身之地。而少年天白将生父推入染池的弑父行为,则是封建毒素代际传递的恐怖注脚,印证着福柯“权力通过规训制造驯顺主体”的论断。 当菊豆点燃的烈焰吞噬整个染坊,升腾的不仅是情爱的灰烬,更是对传统伦理秩序的终极叩问。染坊梁柱上“天地君亲师”的牌匾在火中扭曲变形,隐喻着封建伦理体系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结构性危机。这场悲剧的根源,正如韦伯所言,在于传统中国社会“家产制”与“卡里斯玛权威”的畸形结合。菊豆的纵火不是绝望,而是以毁灭完成的自我救赎——她终于挣脱了“未亡人”的身份枷锁,尽管代价是焚毁他们整个生存空间。 黑格尔曾说“悲剧是两种合理性的碰撞”。电影《菊豆》是一场情爱与伦理冲突下的悲剧,它用镜头语言和故事所表达的历史性和深刻性昭示我们:当“存天理灭人欲”的伦理秩序与人性基本需求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时,任何个体冲动和反抗都将在伦理框架围困中异化为自我毁灭。这部拍摄于1990年的影片结尾镜头里燃烧了三十多年的火焰,至今仍在烤问着当代人:如何在制度建构与人道关怀间寻得平衡?或许答案就藏在染池深处——那一潭既能浸染绸布亦可溺毙生命的幽蓝之水,恰似文明永远无法祛魅的双重面相。<div>  (笔于2025年4月19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