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春色与野菜采摘记

春天看海

　　辽西的四月，东北风还裹着凉意，卧龙山脚下的梨园却已铺开了一片温软的雪海。晨雾未散时，我们踏着湿润的草径走进花海，细碎的露珠正顺着梨枝籁簌滚落，像谁失手打翻了装满星子的玉盘。

　　百亩梨园位于葫芦岛市连山区卧龙山脚下二台子村。梨树依着山势层层叠叠，老枝虬结处绽开的梨花最是惊艳。花瓣薄如蝉翼，却能将整片山坡染成素色，偶有零星浅绿的新芽从花簇间探出头来，倒像是春神特意绣在素绢上的暗纹。

　　走进梨园，我伸手轻轻抚摸着一棵老梨树，倚靠在树干上。眼前瞬间被洁白填满，宛如一场不期而遇的雪。每一朵梨花都像是从古诗中走出的仙子，冰清玉洁，带着盈盈的浅笑。微风过处，花枝轻颤，似是在向我这访客颔首致意。

　　花影婆娑间，泥土的芬芳悄然漫上来。蹲下身细看，才发觉已来了许多挖野菜的人。竹篮里青翠的芥菜还粘着露水，蒲公英的黄花在风里摇成小太阳。同行的姐妹递来一把铁锹，铁器触到松软的黑土时，蛰伏的童年记忆突然苏醒一一许多年前跟着母亲在田埂上挖野菜，也是这样蹲到双腿发麻，却为发现一簇水灵灵的小土蒜欢喜半天。

　　挖了一个多小时的野菜，花影里忽然飘来清甜的果香。顺着棚架望去，竞有瓜农掀开塑料棚招呼：“成熟的香瓜要不要尝尝？”我们走进瓜棚，这里有五、六种香瓜都已成熟，商量好价格后，我们自己采摘，带回品尝。隔壁草莓棚里，红玛瑙似的果实藏在翠叶下，轻轻一碰就滚进塑料盒里，惊起两三只粉蝶，飞向远方。

　　走出大棚，山那头忽然卷来大片铅云，要下雨了！梨花开始籁籁地落。挖野菜的人们直起腰，挎着满篮的春色往山下走。我们抱着香瓜、草莓钻进车时，第一滴雨正打在挡风玻璃上，蜿蜒的水痕里，漫山梨花愈发白得透亮。

　　返程的雨帘中，装野菜的布袋在脚边轻轻摇晃。恍惚又见母亲当年挎着竹篮的背影，她总说野菜最知春，而此刻满车清芬里，我忽然懂了那些执着弯腰的身影一一原来我们采撷的，从来不只是野菜，是时光深处不曾褪色的春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