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博物馆巡礼（十八）莫奈到毕加索·上

星辰

数世界各大艺术博物馆，像纽约大都会、巴黎卢浮宫、罗马梵蒂冈、马德里索菲亚、伦敦大英博物馆…… 数过十了，居然还没数到维也纳的博物馆，哈布斯堡王朝几百年的神圣罗马帝国皇位白坐了。

其实，不说艺术史博物馆，不说美景宫美术馆，光阿尔贝蒂娜博物馆的馆藏就近百万，一天两天都看不过来，我近两次的维也纳之行光进阿尔贝蒂娜就不下五次，《维也纳博物馆巡礼》系列中相关美篇都已写了八份。

这篇也只是写阿尔贝蒂娜馆藏的一小部分，它的常设展“古典现代”（Die Klassische Moderne），还全是私家珍藏：列支敦士登律师银行家赫伯特·巴特林纳（Herbert Batliner，1928-2019）和他妻子丽塔·巴特林纳自上世纪六十年代起开始收藏並于2007年起一直出借给阿尔贝蒂娜博物馆展出的大约500件“巴特林纳”系列。

这个常设展几乎可以说是欧洲最重要的“古典现代”绘画收藏之一：《莫奈到毕加索》（Monet bis Picasso）。

常设展的起点是法国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艺术家，如莫奈、雷诺阿、德加、塞尚、图卢兹-劳特雷克和高更；另一个重点是德国表现主义艺术家团体如“桥社”（Die Brücke）和“蓝骑士”（Der Blaue Reiter），以及所谓的新即物主义/新客观主义代表瓦克、塞德拉切克、霍弗；对奥地利绘画艺术的关注点是表现主义大师奥斯卡·柯克西卡和阿尔宾·艾格-利恩茨；冈察洛娃、马列维奇以及夏加尔的画作展现了俄罗斯现代艺术先锋前卫之多彩；众多毕加索的作品形成完美的压轴：从他早期的立体主义绘画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成熟作品，以及以前从未展出过的优秀版画直到他后期尝试的大师艺术。

星辰，2025.04.16 於波鸿

一看就知道一定是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1814-1919）的作品。

画肖像确保了雷诺阿在艺术生涯之初获得经济收入，並也使他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末成为巴黎社会最知名最受追捧的肖像画家之一。

这幅半身《女孩肖像（伊丽莎白·梅特）》（Mädchenbildnis (Elisabeth Maître)，1879）展示了六岁的伊丽莎白（1873-1960），她是雷诺阿的朋友、一位艺术收藏家和音乐爱好者埃德蒙·梅特（Edmond Maître）的侄女。

很近距的视角赋予了这幅肖像强烈的存在感，即使伊丽莎白将目光转向了一边，仍然使观众有着一份亲近。对这个迷人小姑娘的艺术表达，雷诺阿刻意使用了法国比较传统的媒介粉彩；粉彩技术在十八世纪的法国曾经有过一个繁荣时期，特别是在肖像艺术领域。

雷诺阿的一幅风景：《杜瓦讷内的日落》（Sonnenuntergang in Douarnenez，1883）。

阿尔弗雷德·西斯利（Alfred Arther Sisley，1839-1899）是生活在法国的英国人，第一批印象派画家之一，几乎只画风景。

他始终忠于自己田园诗般的视觉和构图，迷恋大自然由于光线阴影之间的不断变化和因此而形成的环境氛围；西斯利的主要绘画对象是巴黎周围的农村，那里有迷人的村庄和河谷，特别是洛宁河畔莫雷特（Moret-sur-Loing）地区，河岸和桥梁是他最喜欢的主题之一。

《莫雷特：洛宁河岸》（Moret: Die Ufer des Loing，1885）。

这是莫奈（Claude Monet，1840-1926）的《日落时的拉罗什-金发村庄》（Das Dorf La Roche-Blond bei Sonnenuntergang，1889）。

莫奈的目光从远方的高地，顺着溪流，沿山峡盘旋而下直至河谷；野草丛生的山坡上，披上一层绿的、粉的、黄的、蓝的、咖啡的、红的色斑和线条，以区分石块、突岩、草皮或者植被。

画面少有强烈的视觉主题，给观众一片和谐的空间。

莫奈的晚期作品主题不多，在他家乡吉维尼（Giverny）花园的“睡莲系列”属于主产，画了几百幅，是印象派大师最伟大的系列画作，分布于全世界的博物馆美术馆，巴黎的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和橘园博物馆（Musée de l'Orangerie）最多；其中最大最宽的几幅在橘园，坐在展馆的长橙上，环目四顾，人若睡连池中，享受非凡。

这幅《睡莲池》（Der Seerosenteich，～1917-1919）虽然也有1m*2m的画面尺寸，算小的😅。

德加（Edgar Degas，1834-1917）的《两个女舞者》（Zwei Tänzerinnen，～1905）。

德加的“女芭蕾舞者”名扬天下，是他的标签；可八卦说他是个厌女者，事实上他也确实终身未婚。

他常被称为印象派艺术大师，然而他“写实”的绘画构图线条及画面人物却显然别树一帜。

从点画派到野兽派

点画派又称为点彩派，这派画家避免快速流畅的笔触：他们通过点状的画面，想给印象派的“印象”画面以情绪和光线的时间持续，他们属于“后印象派”。

他们不想模仿现实，而是根据严格的几何和抽象标准来组织整体构图，而以系统地色彩分解来表现个体单元。

大约短短的十年，从1885年到1895年，点画派处于法国画坛先锋的前沿，乔治·修拉（Georges Seurat，1859-1891）是点画派的发明者，保罗·希涅克（Paul Signac，1863-1935）是其主要理论家。

点画派对绘画艺术发展有很重大贡献：对世界的现实表现被发明的“自我绘画现实”所取代，自文艺复兴以来，艺术首次摆脱了模仿和幻觉主义的束缚，绘画重点如今由颜色的自主效果主导，这开辟了仅用颜色和形式表达图像内容和感觉的可能性。

希涅克的《金角湾，雾》（Das Goldene Horn, Dunst，1907）；用点画来表现海湾升腾的迷雾，不失为好手法。

这金角湾应该是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天然峡湾，画面上的东正教堂可以证明。

他的另一幅标准的点画《威尼斯，粉红色的雲》（Venedig, die rosa Wolke，1909）。

野兽派的主要特征是新艳的色彩，用色大胆而狂放，线条退居其次。

这幅是德兰的《曙光中的树》（Bäume bei Morgenlicht，1904/1905）。

安德烈·德兰（André Derain，1880-1954）和亨利·马蒂斯並称为野兽派创始人，但这幅画依然是标准的点画作法；我想起那无师自通绘画奇才王俊杰的画（读我写的《维也纳博物馆巡礼（十三）王俊杰》），与其说他受梵高的影响，不如说他受点画派和野兽派的启发。

提奥·范·里斯尔伯格（Théo van Rysselberghe，1862-1926）属于比利时佛莱芒最重要的点画派画家，但他的这幅《坐着的裸女》（Sitzender Akt，1905）却更近野兽派风格。

这幅就更明显了，野兽派无疑。

《皮埃罗》（Pierrot，1939），是乔治·鲁奥的作品；皮埃罗是十八世纪风行欧洲的意大利即兴喜剧（Commedia dell'arte）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一位男性丑角。

鲁奥对皮埃罗的“表现”要比卢浮宫里让-安托万·华托（Jean-Antoine Watteau，1684-1721）对其的“表现”夸张得多，这便是绘画发展中表现手法的革命。

对，野兽派也可以看成是“表现主义”。

或者这么说，法国的野兽派，德国（或奥地利或北欧）的表现主义。

看这幅，《树下的背卧裸女，德米耶尔别墅（习作）》（Rückenakt unter Bäumen, Villa Demière (Studie)，1905）：这是法国野兽派画家亨利·曼金（Henri Manguin，1874-1949，也译亨利·芒更）的作品，模特是他的妻子珍妮·曼金（Jeanne Manguin），是他的缪斯。

乔治·布拉克（Georges Braque，1882-1963），是同毕加索一起开创立体主义的绘画大师，但他也有他的野兽派时期（之前还有点画派时期），比如这幅：《安特卫普海湾》（Die Bucht von Antwerpen，1906）。

在上一篇《维也纳博物馆巡礼（十七）缪斯厅》中，我提到过奥林匹斯九缪斯中的大姐卡利俄佩，她的儿子是奥尔弗斯（Orpheus，也译俄耳甫斯或奥菲厄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歌者和诗人，是以他命名的古希腊奥尔弗斯教（Orphiker，约公元前六/五世纪）学说和奥尔弗斯诗歌（Orphische Dichtung）的（名义）创立者和著作者。

传说中的奥尔弗斯是世上最优秀的歌者，他的音乐，他的歌声和琴声可以使神灵妖精、使飞禽走兽、使海洋、使植物、甚至使岩石神魂颠倒而拜伏，他是西方文化中诗歌和音乐的象征。

在二十世纪初的法国现代绘画传奇中，出现过一个流派：奥尔弗斯立体派（orphischen Kubismus），又称为奥尔弗斯主义（Orphismus），它们的创立者是罗伯特·德劳内（Robert Delaunay，1885-1941）。

显然是从立体主义出发，但有其特征：抽象的色彩应用，以形成和谐的构图；绘画如诗如歌，有节奏有旋律。

但这是后话，是他大约在1912/1913年后的追求。

这幅《裸女和火烈鸟》（Akte und Flamingos，1907）还是他稍前期的作品，还是野兽派。

阿列克谢·冯·贾夫伦斯基（Alexej von Jawlensky，1864-1941），俄罗斯裔德国画家，“蓝骑士”成员。

“蓝骑士”只存在大约三年时间（1911-1914），由在德国生活的俄罗斯画家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1866-1944）和德国画家弗朗茨·马尔克（Franz Marc，1880-1916）创办，办了几场画展，因一战爆发而解散。1930年，康定斯基在他的回顾中解释了这个名字的由来：“我们在辛德尔多夫花园凉亭的咖啡桌上发明了蓝骑士这个名字，我俩都喜欢蓝色，马尔克喜欢马，我喜欢骑士，这个名字就这样自然而成。”

“蓝骑士”们的画作若在法国，会被称为野兽派作品，但在德国是“表现主义”；“表现主义”光名字就更广义些，内涵似乎也丰富些。

看这幅贾夫伦斯基的《戴头套的女人》（Frau mit Kopfbinde，1909），

还有这幅《思考的女人》（Sinnende Frau，1913）。

在这幅画中，富有表现力，远离自然和强反差的色彩占主导地位：贾夫伦斯基以浓墨黑色轮廓线描绘了主题，大这种笔法是他1908年从保罗·高更那里得到启发，但也有日本木刻的影子。

在创作《思考的女人》时，贾夫伦斯基正和他的女友玛丽安·冯·韦里夫金（Marianne von Werefkin，1860-1938）住在慕尼黑。从1907年开始，这对艺术家在夏季与瓦西里·康定斯基和加布里埃尔·穆特（Gabriele Helene Henriette Münter，1877-1962）夫妇一起住在上巴伐利亚的穆瑙村（Murnau）。两对艺术家都是1909年“慕尼黑新艺术家联盟”（Neven Künstlervereinigung München）的创始成员，艺术家团体“蓝骑士”便是从该联盟中分离出来的。

该团体的艺术目标是非客观形式的图案和抽象色彩的组合，与亨利·马蒂斯和他的法国野兽派直接竞争。

好漂亮的一匹白马！不是蓝马。

亨利·马里·雷蒙·德·图卢兹-劳特累克-蒙法（Henri Marie Raymond de Toulouse-Lautrec-Monfa，1864-1901；汉译亦有改“劳特累克”为“罗特列克”），简称亨利·德·图卢兹-劳特累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法国后印象派画家，近代海报设计石版画艺术先驱。

图卢兹-劳特雷克出身贵族，这匹《白马“瞪羚”》（Der Schimmel „Gazelle"，1881）属于图卢兹-劳特雷克母亲家族赛莱朗（Céleyran）伯爵的种马。

图卢兹-劳特累克有个别号，叫“蒙马特之魂”，这可能是他常常出没于蒙马特舞厅酒吧的缘故，抑或是因为他1891年为著名的“红磨坊”舞厅（Moulin Rouge）设计的海报《拉·古留》（La Goulue），让“红磨坊”的名字在短时间内火遍欧洲。

“拉·古留”是法國康康舞（Cancan）著名女舞者，“拉·古留”是她的艺名，她亦被称为“蒙马特的女王”，她是公认的法国康康舞宗师。

蓝马，“蓝骑土”的蓝马。

这是德国表现主义画派“蓝骑士”开创者弗朗茨·马尔克的《蓝马 II》（Blaues Pferd II，1911）。

还有另一幅他的油画《森林和鸟（鸽子）》（Waldinneres mit Vogel (Taube)，1912）。

恩斯特·路德维希·基什纳（Ernst Ludwig Kirchner，1880-1938），德国表现主义画派最重要的代表之一，德累斯顿艺术家团体“桥社”的创始成员。1937年，民族社会主义者将他的创作归为“堕落”，他的600多件作品随后被出售或销毁。一年后，他死于枪伤。

这幅《女裸（朵朵）》（Frauenakt (Dodo)，1909）中的模特朵丽丝·阿姆加特·格罗斯（Doris Armgart Große，1884-1959），从1909年开始，是基什纳在德累斯顿的两年里的情人和最喜欢的模特，画面中大片的彩色配饰显示了当时典型的野兽派的影响，以及基什纳对“原始艺术”的兴趣。

大约从1912年起，柏林舞女格尔达·席林和艾尔娜·席林（Erna Schilling，1884-1945）姐妹是基什纳最喜欢的模特，画了许多姐妹画；基什纳于1911年秋天在柏林与她们相识。

艾尔娜先是基什纳的女友，后来成为他的妻子：艾尔娜·基什纳。

这幅《房间里的两个裸女》（Zwei Akte im Raum，1914）就是她们俩，前景强调圆润臀部的是艾尔娜。

休闲和裸体作为自然的表达是“桥社”艺术家波西米亚生活概念的一部分，大胆的几何形状风格则体现了立体主义的影响。

埃里希·黑克尔（Erich Heckel，1883-1970）也是“桥社”创始成员，基什纳的朋友，以画裸体为主，特别钟情意大利“自然开放”的模特，就像这幅《躺着的（裸女）》（Liegende，1909）。

他也被纳粹政府列入颓废画家名单，遭到迫害，几百件作品被没收或封存，其中一部分被毁坏。

卡尔·施密特-罗特卢夫（Karl Schmidt-Rottluff，1884-1976），德国表现主义画家，与恩斯特·路德维希·基希纳和埃里希·黑克尔同为“桥社”的创始人。

他的《带郁金香的静物》（Stillleben mit gelben Tulpen，1912），用纯黑线条勾勒轮廓，画面有早先的立体主义和非洲部落原始艺术的影响。

这幅《两个姑娘和贵宾犬》（Zwei Mädchen mit Pudel，1924/1925）是奥托·穆勒（Otto Mueller，1874-1930）的作品，他也是德国表现主义画家，“桥社”成员。

埃米尔·诺尔德（Emil Nolde，1867-1956），德国重要的表现主义画家，特别擅长水彩用色；虽然他也被纳粹排斥为“坠落的艺术家”，却仍然拥戴民族社会主义，是一个种族主义和反犹太主义者。

这儿他的三幅藏品是油画，《森林》（Wald，1909），

《月夜》（Mondnacht，1914），

和《秋天花园》（Herbstblumengarten，1934）。

埃米尔·诺尔顿一度也是“桥社”成员。

克里斯蒂安·罗尔夫斯（Christian Rohlfs，1849-1938），德国现代主义画家，前期作品主要体现印象派艺术风格，后期则跟随着德国表现主义，比如这幅《穿燕尾服的绅士和克里奥尔舞女》（Herr im Frack und kreolische Tänzerin，1912）。

这是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艺术作品，将观众带入一个充满活力运动和节奏的世界。它描绘了一个穿着优雅的男人，面对一个活泼的舞女，画的配色方案丰富而强烈，男人的深色燕尾服和舞女明亮的连衣裙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赫尔曼·马克斯·佩西斯坦（Hermann Max Pechstein，1881-1955）是德国表现主义艺术的重要代表，“桥社”中唯一受过“学院”熏陶的成员；但由于他同时参加“柏林分离派”（Berliner Secession）展览，被“桥社”排斥（艺术相轻😅）。

这幅油画的主题有意思：《海洋的故事》（Meererzaehlung，1920）。

因为观展时所选的作品太多，美篇就分上下两部分，避免审美疲劳。

就以卡尔·霍夫的这幅作品作上篇收尾。

卡尔·霍弗，全名卡尔·克里斯蒂安·路德维希·霍弗（Karl Christian Ludwig Hofer，1878-1955），德国著名的表现主义/表现现实主义画家。在纳粹年代，他被冠以“异类”，自1938年起被禁止任何艺术活动。

远远初一看这幅《拿着唱片的少女》（Mädchen mit Schallplatte，1941），我还以为是美国大师爱德华·霍普（Edward Hopper，1882-1967）的作品，简陋的房间，灰冷的色调，无精打采心灰意冷的神情，不正是那时代之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