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絮语·在时光的褶皱里打捞春天 (五写西湖·之二)

聚晶先生

<p class="ql-block">文/聚晶先生</p><p class="ql-block">图/聚晶先生</p><p class="ql-block">美篇号/20509955</p> <p class="ql-block">  武汉的雨珠在行李箱上暴动,每一滴都是未拆封的辞呈,用滴滴答答的齿痕咀嚼着江城的春天。</p> <p class="ql-block">  我拖着箱子,站在门口最后一次回望。妻子倚在门框上,手里攥着我的围巾——那条深蓝色的,她织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围巾。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抚平我衣领的褶皱,指尖的温度像一句未出口的挽留。 </p><p class="ql-block"> “杭州的柳,该比武汉的更柔些。”她最终只是这样说。 </p><p class="ql-block"> 引擎切开城市的瞬间,后视镜里的人影缩成标点。而我的记忆,却固执地向前奔涌——珞珈山的樱花雨、东湖的落日、孩子们大学宿舍里亮着的台灯……他们早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可在我心里,他们仍是那个踮着脚够书架的身影,仍是那个在江滩边追着风筝奔跑的笑声。 </p> <p class="ql-block">  杭州以一场细雨迎接我。 </p><p class="ql-block"> 白堤的垂柳,被雨水洗得发亮,嫩绿的枝条低垂,像是蘸着湖水写字的笔锋。风一吹,它们便轻轻摇曳,在湖面划出细密的涟漪,仿佛在书写一首无人读懂的诗行。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站在断桥上,看游船缓缓驶过湖心。湖水是青碧色的,倒映着天空的云影,也倒映着三三两两的游人。鸳鸯成双,在波光里划出交错的弧线,它们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美得近乎残忍。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柳枝垂钓起三年前的倒影——那时我的皱纹尚未成为年轮,如今,春寒在肋骨间筑巢,工厂铁门开合的声响,总让我错觉是珞珈山晚钟的回音。弟弟递来的扳手在掌心泛着金属的凉,像极了那年你塞进我口袋带着温热的茶叶蛋。那时的柳枝比现在稀疏,湖面的风更冷些。如今故地重游,西湖依旧,而我已不再是那个只带着相机和闲情的过客。</p> <p class="ql-block">  我抬头,一片桃花瓣落在掌心。半边红半边白,像是被春风撕开的信纸,一半写着欢欣,一半写着怅惘。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苏堤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的像霞,白的像雪,交错在枝头,像是某种无声的争辩。游人们举着手机,在花树下合影,笑声被风揉碎,散落在湖面上。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坐在长椅上,看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我似乎看见妻子站在花树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瓣,转头对我微笑——就像许多年前,我们在老家那颗樱桃树下约会时一样的情景。但幻影很快消散。只有湖水依旧,波光粼粼,像无数细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过往。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暮色渐浓时,我走到孤山脚下。远处的雷峰塔亮起灯火,金黄色的光倒映在湖中,像是另一个悬浮的梦境。湖边的长椅上,坐着几个和我一样独行的人。有的低头看手机,有的只是静静望着湖水,眼神空茫。我们不曾交谈,却仿佛早已相识。天涯的游子,大抵都是如此——带着某个城市的记忆,走进另一座城市的风景里。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手机震动,是儿子发来的照片。他和同学站在大学的樱花树下,笑容明亮。背景里,粉白的花瓣纷飞,像极了武汉的春天。 </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明白,思念从来不是单向的河流。它是一片湖,我们在不同的岸边,却看着同一轮月亮。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西湖的美,终究是要与人共赏的。 而我的归期,或许还在下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到那时,我会带着杭州的柳枝、西湖的月光,和这一整个春天的独白,回到武汉,回到那个亮着灯的家。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夜雾渐渐漫上运河码头。我把剩余的感冒灵倒进湖里,看苦涩的药粉与桃瓣私奔,在湖底结晶成透明的碑。或许归期就藏在某片将落的桃瓣里,当杭州的柳丝再次蘸满月光,当武大的樱花重新染红信笺,我们终将在时光的褶皱里重逢,带着各自收集的春秋,在亮灯的窗前,拼贴出完整的春天。</p> <p class="ql-block">  风掠过断桥,把我的衣角吹成招展的旗。远处,有白鹭衔走最后一片晚霞,它的影子掠过水面时,惊起的不仅是涟漪,还有深埋湖底的,无数个未说出口的早安与晚安。</p> <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五年四月二日于杭州上城。</p><p class="ql-block">后叙:年初随三弟来杭州,居于三弟处月余,因年初工人未齐且生意兴忙,便于车间帮忙,因气温反常而感冒咳嗽多日,时值久雨初晴,微恙未愈,便早起晨跑,自弟工厂十四公里至西湖。第二次独游西湖,触景生情,心中诸多感慨于怀,回来写之,但反复推敲,酌字斟文,始终不能表尽时之心况,便弃之再写,多次之后,因受时绪所限,无法突破自我,终未达到以一文尽呈心意的目的,便留下五篇残文,待日后删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