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游古东》＃广西游记

虎虎生威

《雨中游古东》

晨起推窗时，檐角正坠着碎玉般的雨珠。远山笼着薄纱似的云烟，漓江的水汽漫过来，将石板路洇成湿漉漉的黛青色。我撑伞踏上竹筏时，艄公正解开系在老榕树上的缆绳，笑说："这雨天游江，倒比晴日更添三分仙气。"

竹篙轻点，碧水便裂开一道翡翠纹路。雨滴在筏面织成细密的鼓点，两岸青山次第展开水墨长卷。忽见流云裂处，一道银练自半空垂落——是飞龙瀑。雨雾裹着轰鸣的水声扑面而来，万千银丝在崖壁上织就朦胧的帘幕，倒叫人分不清是雨还是瀑。筏子穿过水帘时，冰凉的水雾扑在脸上，恍惚间竟似闯进了龙宫秘境。

转过三道湾，青藤瀑忽然从密林深处跃出。粗壮的藤蔓从岩缝垂下，与飞溅的水花缠绕成翡翠珠帘。雨势渐急时，整座山峦都成了演奏家：雨打芭蕉是清越的琴音，溪水叩石是浑厚的鼓点，而瀑布的轰鸣恰似天地间的铜磬。忽然记起幼时见过的古画，此刻方知古人笔下的"山色空蒙雨亦奇"，原是要带着湿漉漉的呼吸去读的。

竹筏泊在浅滩时，山道已挂满水帘。踩着湿滑的木栈道攀上观景台，忽见十丈外横着道铁索桥。滑索的钢缆在雨雾中泛着冷光，工作人员往我身上系安全绳时，铁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当身体凌空滑向对岸时，呼啸的风裹挟着雨丝灌进衣领，脚下是翻卷的云海，远处黛色山峦如同浸在水墨砚台里的远山。

最险的当属滑道小火车。暗红色的皮筏顺着木质轨道俯冲而下时，山涧的雨水汇成银亮的水道。转弯处的急流溅起丈许高的水花，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直窜后背，惊叫声未落便又跌进新的漩涡。当皮筏终于在终点打了个旋儿，才发现满身水珠映着青山的倒影，竟像幅晕染开的水彩画。

日暮时分走过吊桥，朽木在脚下吱呀作响。山涧涨水后的溪流湍急处，竟浮着几瓣粉白山茶，想来是哪个山坳里被风雨打落的。对岸峰顶云开一线，晚霞给瀑布镀上金边，恍惚看见撑竹筏的老艄公立在烟雨中，蓑衣上滴落的水珠正敲打着千年不变的节拍。

归途拾得松针上的水珠串成念珠，方觉这场雨不是阻人游兴的恼人事，倒像是漓江待客的独家秘方。那些被雨水唤醒的山岚，被云雾洇开的峰影，乃至滑索掠过时沾在睫毛上的水沫，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秘密：有些风景，原是要借三分天公的笔意，才能落笔成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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