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雁杂记148

耀仑

秋雁杂记148

—— 一把烧水壶

有一把铝质烧水壶跟随我52年了。

壶已烧得黑不溜秋，壶底烧出了砂眼，漏水，断然不能再用了，可是我还舍不得当废物扔掉，因为仍然存留着一段难忘的生活信息、情谊。

1973年10月，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首届工农兵学员毕业。5位分配至省直单位，3位在省文化局，2位在团省委。李传锋、刘益善、我（刘耀仑）分配至省文化局所属的《湖北文艺》（后复名为《长江文艺》）编辑部，位于武昌紫阳路215号。传锋和我在小说组，益善在诗歌组。

3同学成了3同事。传锋大益善3岁，益善大我3岁，3兄弟。都是单身，住一间宿舍。院子里上班，近便。

唯一的不足星期天食堂不开伙，必须自己做饭吃。行政部门为我仨买了一套炊具，煤炉子、铝锅、炒菜的小铁锅、烧水壶等。都不会用煤炉，第一次燃煤炉就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是门房陈师傅教我们，帮燃着了蜂窝煤。

刚开始，笑话很多。我用凉水下面条，不知道先要把水烧开。那时，每人每月只供应4两豆油，不够吃。我就用不需要计划供应的酱油。虽然都有个“油”字，殊不知此油非彼油，根本不是一码事。渐渐，我们都进步了，至少可以弄熟简单饭菜。没有砧板，就用锅盖代替切菜。笑话虽不少，却也快乐多多，像是孩童做试验，做游戏。

每次吃饭，总是传锋、益善比我先放碗，把最后的一勺饭、菜留给我。传锋说：你是嫩笋子，正在长身体，多吃点。进单位时，我20岁零17天。刚参加工作，老家给我做了一对樟木箱。得空，传锋就帮我用砂纸打磨外层，刷油漆，直至安上锁款。兄长关照，堪称入微。

每年春节各自从老家探亲归来，星期天的生活立马会有改善。传锋和我来自山乡，会带来腊肉，益善来自水乡，会带来鱼和藕，一起共享。同吃一锅饭，同饮一壶水。睡觉前，往往海聊一通，听过传锋老家恩施不少的有趣故事。彼此无间，连仨人处对象的进展状态都相互通报。

几年后，传锋结婚，离开了集体宿舍。再过几年，益善结婚，也离开了集体宿舍。一套炊具，包括那把用了无数次的烧水壶留给了我。

1981年，我结婚，搬到了东湖分给我的新套房。生活、工作都在东湖文联、作协的大院。那套单身时的炊具，仍然继续使用。

调到武昌风光苑的新单位后，炊具更新，唯有这把烧水壶我一直带着。直到壶底烧出了洞，才终止使用。但是，水壶我依然留着。他是我仨单身时期共同生活的见证，也是同学一场同事一场的纪念。无数次烧开水解渴，无数次烧热水泡脚，产生温暖。科技再进步，生活再改善，可是忘不了当年单身时的这段同甘共苦。是这样，这把烧水壶跟随我待过三个地方的住舍，至今经历了52个春天。

在《长江文艺》工作24年后，我调到了另一个省直单位。《长江文艺》的编辑工作，我基本轻车熟路，从未想到过离开他。可是有个新单位需要，我动了心，应诺了。

我走时，省作协开了欢送会，有作协党组全体成员、省作协各部门负责人代表、《长江文艺》编辑部全体成员。会后，三桌酒席。那会上，我流泪了，涌动感谢和不舍。

好在是仍在同城工作，相距不远。省作协及《长江文艺》把我视为家人，每有重要活动通知我参加。我把省作协和《长江文艺》视为娘家，每有邀请，必定前往。有空，我还常去下棋。这样，部分老同事、朋友仍然可以见面。

在我调离时，传锋和益善在附近酒店备了一桌家宴，为我和志平饯行。谭正明、刘慧芳等出席。

在传锋退休时，益善邀我们备了一桌纪念宴，几位在汉老同学都参加了。益善退休时，我也备了一桌纪念宴，有同学，也有友人。

调离后，见面少了些。退休后，虽少了公务，但多了家务。近些年我因老伴有恙，外出受到局限，不可能多，但是同学关系、同事关系仍在心中，从梨园的东湖边，到风光苑的东湖边，始终还有一份惦念。

不久前，我发现当年同学小聚会送别我时的照片，很是感动，感慨。是传锋拍照，随后寄我的。当时还比较年轻，黑发满头。如今，我仨头发都稀疏了，泛白了。几十年，真似弹指一挥间。时光荏苒，无法挽住，岂奈他何，唯有珍重健康，珍重当下，珍重益发有限的未来了。

回想，尤其是欢悦清朗的回想最有益健康。于是，我想起了这把烧水壶，重温那段激情沸腾活力四射的岁月。

2025.4.18

刘耀仑，先后毕业于华中师大、鲁迅文学院、北京大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汉大学特约研究员。本文原创。主要图片，传锋摄。个别图片借自友人。模版，源自美篇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