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友晓伤

虎奔天下

　　兰香是一位勤奋的女作家。我们认识许多年了，但下面的这个故事，却是她最近才给我讲的。她说：“这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所有的文字都是干货。但是，如果你要拿去转发，请把我的真名字隐去。嗯，就叫我｀兰香’吧……”

—— 当年，我在俺姥家那穷乡僻壤的小村里，日子虽过得清苦，心里头却满是对文字的热望。我自幼便钟情那些墨香四溢的书本，常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借着斑驳的阳光，沉浸在书中奇妙的天地里，做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妙笔生花、名动四方的美梦。

怀揣这份炽热的文学梦，我后来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都市里车水马龙，灯红酒绿，可我一心只扑在写作上。在又小又暗的出租屋，伴着昏黄的灯光，日夜与纸笔相伴。本以为凭自己的一腔激情，定能闯出个名堂，哪晓得现实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我精心写出的稿子，一次次被退回来。那些编辑的话，像刀子似的扎在我心上：“情节太过平淡，也缺乏深度。”可我这人，骨子里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头，每遭一回退稿，反倒更激起我的斗志，总想着，我定能写出让人叫好的作品来。

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整个天空就像一口倒扣的大锅，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照旧坐在那台老旧的电脑前，对着空白的文档发愣。我两眼发直，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着，满心盼着能敲出一星半点的灵感来，可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电脑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刺目的光晃得我赶忙眯起眼睛。待那光稍弱了些，一行绿色的字慢悠悠地浮现出来：“请问你目前能写出最长多少字的小说？”我当时就愣住了，心里头又是惊恐又是疑惑，手不受控制地抖着，在键盘上敲下：“我也说不准，你问这做什么？”

眨眼间，屏幕上的字就变了：“我能助你突破极限，写出你想都想不到的长篇巨著，可你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我的心猛地一紧，像揣了只小兔子似的怦怦直跳。好奇心和对成功的渴望，就像两把火，一下子把我心里的恐惧给烧没了。我深吸一口气，回问道：“啥代价？”

“每多写一万字，你在这世上的寿命便缩短一天。”看到这话，我像被雷劈了似的，猛地站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脑袋里嗡嗡作响，只剩这句话来回打转。这代价也太可怕了，用寿命去换小说的篇幅，任谁想都觉得胆寒。我慌慌张张地摇着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接着手忙脚乱地关掉电脑，一头扎进被窝里，只想躲开这一切。

可第二天一大早，我怀着一丝侥幸打开电脑，那行绿字还在屏幕上闪烁，冷冰冰的，像是在笑话我哪。我不甘心，又是格式化硬盘，又是重装系统，可不管我咋折腾，那行字就像个甩不掉的冤魂，一开机就冒出来，不停地诱惑着我。

打那以后，我的日子全乱了套。走在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可我就像丢了魂似的，满脑子都是那个神秘信息和我没实现的梦想。吃饭没滋味，睡觉也不安稳，梦里全是那行绿字和我功成名就的样子。

一天天过去，我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可心里的梦想却干柴烈火般烧得更旺了。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外头只有偶尔传来的汽车声。我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灯光昏昏暗暗的，一咬牙，在键盘上敲下：“我答应你。”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神奇的力量冲进我的脑袋，无数灵感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来。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故事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收都收不住。可随着字数越来越多，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骨不行了。先是看东西越来越模糊。接着头发一把把地掉，每次洗头，水盆里都是一团团的黑发。爬几层楼梯，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那时的我，已经完全陷进创作的狂热里，啥都顾不上了。眼里只有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对身体的变化视而不见。终于，经过无数个日夜的苦熬，我的小说写成了。

小说一发表，就像一颗炸弹，在文学圈炸响了。读者们被那精彩的情节、真挚的情感打动。书的销量蹭蹭往上涨。各种奖项和荣誉也都找上门来。我一下子从没人知道的小角色，变成了不少人追捧的“大作家”。走在街上，总有人认出我，找我签名、合影。文学界的一些大珈，也纷纷来拉我参加各种高端的文学活动。

可就在享受着成功的喜悦时，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我不得不住进医院，躺在医院那冷冰冰的病床上，周围全是医疗器械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透过窗户，看着阳光洒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孩子们在草地上嬉笑玩耍，情侣们手牵手散步，老人们悠闲地晒着太阳，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场景，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眼里不禁涌满泪水。到这时我才明白，我用生命换来的成功，看着光鲜，却丢了最宝贵的东西——享受生活的权利。我望着天花板，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喃喃自语：“成功不该是用这么大的代价来换取，真正的价值，或许就藏在那些平凡日子的一点点坚持里。我以前一门心思追求梦想，忽略了身边的美好，现在才懂，生活本身，才是最值得书写的故事啊。”

我闭上眼，心里头反倒平静了，像是从一场大梦里终于醒过来……